第十章 第二节 禅观
第二节
禅观
禅是静虑,观是观心,实在就是定学。但各宗都依据定学各倡本宗的禅观方法,禅宗并且专以禅观成为一宗,所以应另立一节,加以说明。
各宗的禅观,如三论宗的实相观,法相宗的唯识观,天台宗的止观,华严宗的法界观,倘若一一详说,恐占篇幅,况且三论、法相两宗的观法,现在已无人能修,近乎失传。就是天台、华严两宗的禅观,实际上也很少修习的人。如现代弘扬天台宗的谛闲法师,所传教义虽是天台,自己修习也从参禅得力,晚年且专修净土,并未从事止观。现在弘扬华严宗的应慈法师,所传教义虽是华严,他率领弟子在禅堂用功,也完全是禅门方法。可见现在只有禅宗尚有历代祖师相传的禅观,遗风未坠。著者专就禅宗说禅观,也是事实上应该这样,不单为减省篇幅而然。
小乘禅的传入中国
禅观自汉末到现在,也经过多少变迁。汉末安世高所译许多禅经都属小乘禅,其中所说的法门,大致不出四念处、五停心等类。
四念处,就是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四种。我们既要脱离这苦果,应该返观自身,内储粪秽,外多汗垢,遍体是不干净的,就生厌离思想,这叫观身不净。我们感受顺境就快乐,感受逆境就苦痛。仔细观察,完全为外境所转移,实则各种感受,无非是苦,这叫观受是苦。我们的心,一念生一念灭,相续不已,没有一秒钟停止,这叫观心无常。世间一切事事物物,都是生生灭灭,了无主宰,这叫观法无我。
五停心,就是多贪不净观、多嗔慈悲观、多散数息观、愚痴因缘观、多障念佛观五种。人们贪、嗔、痴等烦恼,各有偏重,五停心是就各人偏重的烦恼,对症发药,叫他停心作观。如多贪淫的人,叫他做不净观功夫,观男女的身,都是十分不干净,贪念自然渐渐减少,所以说多贪不净观。如多嗔怒的人叫他自己返观,我与众生,都是平等,既然平等,何可发怒,损害他人,慈悲的念头就会起来,所以说多嗔慈悲观。人们要进静室,用打坐功夫,起初大都心意散乱,不能入静,下手方法莫妙于数息,前文讲定学时已说过了,就是多散数息观。对于世间的事事物物,不晓得它是内因外缘凑合而成,了无实在,总以为是实在有的,因此就生执著,不肯放舍,这是愚痴。治这愚痴病,要他知因缘凑合的道理,所以说愚痴因缘观。还有一种业障深重的人,要想修行,就生出种种障碍,叫他修不成。这种人自己力量不够,要仰仗佛力来帮助,所以说多障念佛观。
这种小乘禅法,从汉末流行到东晋,因为方法上面多冠以四五等数字,就通称“禅数之学”。
大乘禅的传入中国
到东晋时,佛陀跋陀罗译出《达摩多罗禅经》,姚秦鸠摩罗什译出《坐禅三昧经》、《思惟略要法》等,大乘禅就传入中国。以一切诸法,都是因缘所生,毕竟是个空相,从这着力,以修禅观,此小乘进一步,也称为菩萨禅。六朝刘宋时,菩提达摩到中国,倡不立文字的禅观,从此禅观就自成一宗了。
达摩教弟子,既是以心传心,所以他的方法怎样,难于详考。传到第五祖弘忍,他的门下有两大弟子,名神秀和慧能。神秀才学很高,大众佩服,慧能并不识字,在碓房(舂米作坊)里工作,身操贱役。有一天五祖令弟子各依自己见解,做一偈文,看看他们的功夫怎样。神秀就做一偈道:“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拿此偈贴在大众共见的地方,众人个个都叹服。刚刚慧能从碓房走出,问众人议论的什么。众人拿此偈文读给他听。慧能说这偈不好,众都笑他,他就口头改成一偈说道:“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照他的见解,真合达摩直指人心的本旨,所以弘忍就拿法传给他,称为第六祖(见《六祖坛经》)。
神秀的用功方法,慢慢地拿心中妄念拂拭干净,是渐进的。慧能的用功方法,豁然悟到妄念本来没有,用不着去拂拭,是顿悟的。后来神秀的渐法,行于北方,称北渐,慧能的顿法,行于南方,称南顿。禅宗就分南北两派。南禅后来又分五派(五派的名词,见第七章第三节)。
坐禅与参禅
禅宗的禅观,无论小乘禅大乘禅,起初都拿坐禅为主。坐禅是盘膝端坐,心中不思善、不思恶,脱却迷悟生死的妄念,达到安住不动的境界。到陈朝临济宗盛行,改用参禅的方法叫做参话头。就是抱定一句没有意味的话头,如“念佛是谁?”或“父母未生我以前的本来面目?”不论行、住、坐、卧总是咬定这句话头,丝毫不放松,极力参究,自有豁然贯通,心境开明的一天,就是悟道。这种禅观法门,简单直捷,所以到如今我国临济宗的大丛林,还是沿用这法。
禅观的悟道境界,究竟是怎样,笔墨难以形容得出。大概功夫到纯熟时候,知、情、意的作用均不复起,一切妄念,顿然消失,鼻端呼吸气息也几乎断绝。这时唯有一片光明,内面看不见身心,外面看不见世界,悟道的光景,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