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豆瓣,有一个“负债者联盟”小组,成立仅1年就吸引了3万背负着债务的年轻人。他们年龄大多数在30岁以下,因为超前消费、游戏、诈骗、赌博等走上借贷之路,有的甚至拆东墙补西墙,以贷养贷,最后欠下本息最高达到上百万的贷款金额。今日的故事,素材来自“澎湃新闻”中的一篇关于““负债者联盟”小组”成员的报道。傍晚,门刚被敲响的时候,朱丽以为又是哪个走错路的外卖员。随即屋外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你不要躲在里面了,我知道你就在家里头。”朱丽惊了一下,本能地透过猫眼往外望看了一眼。是两个男人,陌生的面孔,一身黑。朱丽慌了神,不敢再看猫眼,之后屋外发生的一切,她只能凭听觉判断。欠款本金10万,逾期9个月,2020年11月17日,催收人敲响了朱丽出租屋的门。今年28岁的朱丽,从19岁开始用信用卡。2018年,朱丽发现自己的债务难以平衡,着急补上窟窿的她开始四处借钱,结果越欠越多。朱丽长了一张娃娃脸,大大的双眼皮,粉色的口红,一头蓬松的鬈发散落在肩上,看上去远没有28岁。她来自江西一个“很小的地方”,从小由爷爷奶奶抚养,衣食无忧,“小时候就没摸过钱”,文具都由奶奶领着去买,因此对金钱没什么概念。长大后,朱丽也没有攒钱的习惯, 几乎“月月光”。读专科时,父亲每月给500元生活费,不够用,她就自己出去做兼职。2011年,朱丽办了人生中第一张信用卡。起初只是听同事说用信用卡看电影只要9元,再加上银行业务员的上门游说,她想着办就办了。第一笔消费,她和同事拿着这张卡去“刷”了顿饭。从此以后,朱丽开始陷入超前消费的快感中,只要能用信用卡的地方,她都会先刷卡,等第二个月工资发下来再还。“随时有钱,想干嘛都可以提前花,想买的东西就直接买,不用再攒钱再等着了。”直到今天,朱丽也觉得信用卡本身是好的,只是自己没有控制力。用信用卡第一年,朱丽没有负债,还攒了1万元,单笔消费最高也就两三百。但慢慢的,朱丽把自己能办的信用卡都办了。先消费,后还款,这样的生活她过了7年。她曾痴迷囤货,从卫生纸到小零食,一次性买一堆,折下来还能省几元。最夸张的时候,她一次买的洗衣液,3年还没用完。2014年,朱丽恋爱了,男友没有办卡资格,朱丽主动把自己的卡给了男友。“从小我爷爷教育说,男人在外面不能没有钱。”朱丽说,出去消费,看似是男友刷卡,实则共同支出都由她来承担,“我当时也是想通过这个证明,我有多爱他。”两年后,男友出轨了,朱丽的精神状况一度陷入低迷。她想不明白,自己付出这么多,最后却没有好结果。为了调整情绪,她辗转于网络上的各个知识付费课程——情绪管理、形体矫正、舞蹈课,前前后后共花了好几万。等到2018年,朱丽的债务开始紊乱了。虽然她每个月会定期还款,但几乎从不看账目明细,“到现在我也没明白自己怎么欠下这些钱的。”在“负债者联盟”小组里,和朱丽一样“稀里糊涂”“没想那么多”“只管自己刷”的90后不在少数。2019年发布的《中国消费年轻人负债状况报告》显示,86.6%的年轻人都在使用信贷产品,除去把信贷产品当作支付工具使用的,实质负债人群约占整体年轻人的44.5%。其中12.4%是房贷,而更多的信贷资金主要使用在生活和休闲方面。那天,朱丽正好比平时早下班一小时,到家已经6点半了。她印象中刚到家,打开客厅的灯和厨房燃气,门就被敲响了。朱丽不敢出声,她听到门外的人议论说灯是亮的,肯定有人。她赶紧起身把客厅的灯关了。对方在门外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一边把门敲得邦邦响,仿佛每一声都重重砸在她的心跳上。过了一会,他们开始嚷嚷着找开锁师傅上门。朱丽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当时已近7点,天色越来越暗。哪里的灯她也不敢开,也没有想过拿硬物防身。她就坐在黑暗中,没有一点挣扎地等待最坏的结果发生,“好像认命了一样”。最后,开锁师傅没来,来了一个女人。女人在门外劝了几句,就给朱丽的爷爷拨通了电话。那边声音刚落下,朱丽紧捏在手里的手机就振动了,是爷爷打来的微信电话。朱丽赶紧挂断,没一会手机又振动了,这一次是妈妈打来的。朱丽再次挂断,编辑了一串文字发给妈妈:我现在是安全的,你跟爷爷说一声,我现在不敢接你电话,他们在我门外。等到门外的人走后,朱丽给妈妈回拨了电话,聊了一个多小时。一改常态,电话里母亲已经顾不上责骂,一个劲儿地担心女儿被绑架,让她赶紧搬家或是让弟弟过来陪她。大多时候,反倒是朱丽在安抚母亲。半年前,母亲第一次接到银行催收电话,才知道朱丽负债的情况,也第一次知道了“超前消费”的概念,觉得很不可思议。当时全家人都在责备她。向父母坦白,几乎是每一个负债人做过最煎熬的事之一。调查显示,63%的负债90后在还款困难时,会寻求家人或者朋友的帮助。但朱丽心里清楚,父母没有能力帮她还钱,更别提从小就很疼她的爷爷。她只能靠自己。曾经热衷购物的朱丽已经过了两年“断舍离”的生活,她几乎没有买过新衣服,也不怎么叫外卖了,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楼下的小卖部买速冻食品。为了多挣钱,她曾经线上线下同时打多份工,被上门催收的第二天,她辞掉了线下的工作,担心自己一个人出门有危险。她开始反感别人直接叫她名字,或者大声说话,连戴耳机听歌都要调低音量。她至今都不太敢开灯,只敢关上门开房间的灯。天黑了,她就用微亮的小夜灯在客厅和厨房照明。被恐惧、焦虑困扰的她已经失眠很久了,有时候躺在床上,看着屋外的亮光一点点暗下去,总是不自觉地会想,“自己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只有真正经历过“社交死亡”的人,才会慢慢从“欠钱不是个大事”的幻觉中醒来。这样的案例比比皆是,在被西方的提前消费的观念的洗礼下,多少人因为各种信用卡透支、贷款而变得负债累累,以至于债务的高额利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不堪负荷而让人生偏航。提前消费助长人的贪欲,因为刷信用卡或者借贷的钱来得容易,不劳而获,花起来自然难以节制不会珍惜。古人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难,欲望之门一旦被打开就很难关上,当人的贪欲被放大,提前消费无疑是加倍透支自己未来的福报。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学会知足常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了追求那短暂的挥霍的快感,最后却要用长长的痛苦和煎熬来慢慢偿还,多么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