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心七要》广释(上)一一总义(一)
作者:太桥旦曾堪布
一、认识相对与绝对的心
要修持菩提心,首先要明白为什么要修心。佛陀在经典中说得很清楚:如果我们的心向善,所言所行都能成为善;如果我们的心向恶,所言所行都会成为恶。所言所行是善还是恶,完全取决于心态。同样,我们是获得快乐还是遭受痛苦,完全取决于自心的善恶。总之,佛法归根结底的目的就是调伏、净化众生的心。在自净其意之后,自利利他才能圆满;自他二利圆满之后,才能证得无上正等正觉。所以,我们应当重视修心。
谈到修心,首先要了解所修的“心”是什么?又如何去修?这是非常关键的。我们先来简单认识一下“心”,然后再进一步了解如何修心。
所谓“心”,有两种层面:一是“绝对的心”;二是“相对的心”。
(一) 绝对的心
对于绝对的心而言,心的本性是清净、光明、圆满的,这称为自性清净。
从自性清净的角度来说,并没有什么可修可证的,如《金刚经》所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心之自性本来清净,超越了善与恶、净与垢、增与减、生与灭。正如帝洛巴大师在《恒河大手印》中所说:“譬如空离一切色,黑白等色不能染。妙明心亦离诸色,善恶白黑不能染。”因而,从自性清净的角度来说,心之本性始终远离一切戏论的法界。龙树菩萨在《法界赞》中说:“本来法界是无生,法界本来亦无灭,恒时远离诸烦恼,初中后际都离垢。”我们非常熟悉的《心经》中也可以看到“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阐述。六祖大师在《坛经》中也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些论述基本上是同一个道理,都在强调一切万法的本性在究竟意义上是空性、无自性、离一切戏论。从胜义的角度而言,既不存在修心者,也不存在所修的心,更不存在能修的法,都是三轮体空的状态。
关于心的本质是光明的见地,在龙树菩萨的《法界赞》和弥勒菩萨的《究竟一乘宝性论》(简称《宝性论》)中描述得既精彩又透彻。譬如《宝性论》中说:“心的自性是光明,犹如虚空不会变动,也不会被烦恼、分别念、客尘染污。”《法界赞》《宝性论》以及《心经》都是按大乘显教的境界来阐述心之本性的,但《法界赞》和《宝性论》中所阐述的心之本性,属于佛陀第三转法轮的究竟了义之说。而《心经》等则从般若、中观的角度来抉择心之本性——空性,属于第二转法轮的含义。《宝性论》和《法界赞》所阐述的心之本性,不仅从否定的角度去抉择空性,更从肯定的角度去阐述心的光明。而《恒河大手印》则完全按照金刚乘无上密法大手印的境界来阐述心之本性。
虽然这些经论强调的侧面不一样,但究竟意义上是同一个体性,都是诸佛菩萨出于大悲之心,针对不同的众生所提供的不同法门,使众生能够正确认识自心的本性,从而趋入菩提大道。
虽然心的本性既是空性,又是光明,但对我们凡夫来说,还在无明的沉睡中尚未苏醒,仍然在迷惑、颠倒、错乱之中,所以根本无法体会心之本性是空性,更意识不到心之本性是光明。即便如此,如果能在理论上对这些道理稍加认知,也具有相当大的功德。甚至在听闻之后引发了怀疑之心,也都具有不可思议的功德,如圣天菩萨在《中观四百论》中所说:“薄福于此法,都不生疑惑,若谁略生疑,亦能坏三有。”连怀疑都有“坏三有”的功德,更不用说生起信解心了。一般而言,先从理论走向实践,再由实践趋入解脱,这是修持佛法的常规程序。
如果有人问:“既然众生的心之本质如此清净、光明、圆满,为什么我们会一直在轮回中流转,并承受无尽的生死之苦呢?”答案就是:众生对心之本性(也称为自心明体)产生了迷惑。导致这种迷惑的原因有四种:1.自心明体太近之因;2.自心明体易悟之因;3.自心明体贤善无比之因;4.自心明体极微妙之因。
1. 自心明体太近之因
意思是说,由于心的自性光明离我们太近了,反而使我们无法认知。我们由于无明、愚痴,一直在向外追求快乐与幸福,不相信快乐与幸福的源泉在于内心,所以无法认识自性的光明。就好像眼睛虽然能看到山河大地、森罗万象,却始终无法看到离自己最近的眼球。同样,我们的心也认识不到离自己最近的自心光明,当然更不能显露自心光明。这就是众生迷惑的第一个原因。
2. 自心明体易悟之因
意思是说,如果自己的根器、福报或信心全部具足,并不需要长期学习很多经论,也不需要长期持咒诵经、修持生起次第与圆满次第,只要通过具德上师的殊胜窍诀,当下即可证悟自心的光明。就像禅宗六祖惠能大师,在尚未出家之前,在砍柴的路上偶然听到了别人念诵《金刚经》,在听到其中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语时,他就豁然开悟。对利根者而言,明心见性是极为容易的事。如果觉悟的因缘具足,连目不识丁的牧牛老人都可以解脱;如果觉悟的因缘不具备,即使精通佛经的大班智达也会迷惑。因为轮回与涅槃仅仅有一念之隔,迷惑与觉悟也只是一念之差。正由于太容易的缘故,我们凡夫即便得到了上师们的慈悲引导,反而难以相信、无法觉知,不能显露自心的光明,极少有人能获得成就。这就是众生迷惑的第二个原因。
3. 自心明体贤善无比之因
无论我们是在行、住、坐、卧之时,或在行善与造恶之时,无论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无论我们身处天界还是地狱,自心光明一刹那都未曾离开过我们,任何时候都对我们不离不弃。无论我们在轮转中易换了多少次身体,投胎为何种的众生,不管我们遭受了多少痛苦与煎熬,自心光明始终与我们在一起,伴随着我们流转六道,这就是自心明体的贤善无比之处。虽然它一直陪伴,我们却无法认识它的贤善,这就是众生迷惑的第三个原因。
4. 自心明体极微妙之因
自心明体并不是佛教徒独有、非佛教徒缺失;也不是先无令有,先有令无;也不是行善时变好了、造恶时变坏了。在快乐幸福之时,自心明体没有增上;在悲伤痛苦之时,自心明体也没有减弱。在获得佛果时,自心明体并没有完善;在堕入地狱时,自心明体也并没有残缺。无论何时何地,一切众生的自心明体始终一致、圣凡一如、本来平等。但我们凡夫由于无明和迷惑,无法觉知、无法显露如此微妙的本性,这就是众生迷惑的第四个原因。
虽然我们平等具备觉悟的潜能,但由于众生对心之本性存在着四种迷惑,未能令其显露,因而无法解脱,仍处在无明、错乱、颠倒、妄想等状态中,漂泊于轮回的苦海,遭受无穷无尽的痛苦。正如第三世大宝法王噶玛巴自生金刚在《了义大手印》中所说:“众生自性虽常为佛性,由不了知无际飘轮回, 于诸苦痛无边有情众,愿常生起难忍大悲心。”
众生迷惑的原因,是本具的佛性被各种客尘所覆盖,在生死轮回的迷梦中无法觉醒。关于佛性被覆盖的比喻,佛陀在诸多经典中均有描述。其中比较普遍的有十部了义经典,尤其在《明如来藏经》中,开示了覆盖佛性的九种比喻。弥勒菩萨根据此经,在《宝性论》中加以说明。九个比喻分别是“萎莲中佛、蜂腹中蜜、粪秽中金、地藏中宝、种子中芽、破衣中像、贫女中胎、泥模中像”等。
弥勒菩萨在《宝性论》中还提到,导致我们的佛性被覆盖的原因,还可以归纳为四种障碍:1.对法愤怒;2.具备我执见;3.对轮回痛苦生恐惧;4.根本不管众生之利益。其中第一种障碍针对于贪著世间的凡夫众生;第二种针对于持有邪见的邪魔外道;第三种针对于追求解脱的小乘声闻行者;第四种针对于追求解脱的小乘缘觉行者。这四种障碍会阻挠或延缓佛性的苏醒。
龙树菩萨在《法界赞》中说觉悟佛性有五种障碍,分别为:1.贪欲;2.懒惰;3.邪见;4.掉举;5.怀疑。好像太阳和月亮会被五种障碍所遮蔽,五种比喻分别是:云、雾、烟、罗睺面(指日食、月食)、尘。如《法界赞》中所说:“日月虽然无瑕垢,五重迷幕能障彼,如云如雾复如烟,如罗睺面亦如尘。是故心性净光明,亦具五障而为障,贪欲怠惰与邪见,以及种种掉与疑。”
太阳本身光明圆满,光芒灿烂,但如果被乌云所遮蔽,我们既见不到太阳,也接触不到阳光。同样,如果众生的心之本性被客尘所蒙蔽,心的自性再清净、再光明、再圆满,我们也无法令其显露。就像盲人无法见到光辉灿烂的太阳一般,无明已久的我们,与心之本性(或称为俱生智)已形成了遥远的距离。如大成就者萨惹哈大师在《朵哈大手印》中所说:“无云日光遍照处,然无目者常觉暗,俱生智遍一切法,愚凡终距真性远。”意思是说,我们始终在无明的状态中执迷不悟。无明是五毒烦恼之基础,是流转轮回之根本,是一切痛苦之来源。无明产生我执;我执导致“能所”二取;有了“能所”二取,便产生了贪、嗔、痴烦恼;有了烦恼,于是造下各种恶业;由于恶业,我们就流转轮回并感受痛苦。如第三世大宝法王在《了义大手印》中所说:“从本未有自现迷为境,由无明故执自明为我,由二执故流转于诸有,愿断无明迷乱之根源。”也就是说,轮回的一系列苦痛和过患,都是从无明开始、由无明引发。我们学佛的最终目标,就是要从无明中获得彻底的觉醒,通过实修实证,令自心的本性全然显露,圆满成办自利利他的事业,直至证得无上佛果。
(二) 相对的心
对佛弟子而言,了解一切众生都具备自心明体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必须通过精进的修持显露自心的本性,彻底远离染污本性的一切客尘,最终才能证悟成佛。换句话说,要想获得断、证圆满的无上正等正觉,必须达到“具足二净”。所谓“具足二净”,是指既要觉醒自性的清净,又要彻底净除客尘。
1. 什么叫客尘
客尘就是指获得无上正等正觉的一切障碍。客尘的种类数不胜数,但可以归纳于二障——烦恼障与所知障。二障的意义比较复杂,不同的经典有不同的解释。通常情况下,我们可以从三个角度来认识二障:
1.因的角度。按《楞伽经》的说法,因我执而产生的执着为烦恼障;因三轮法执产生的分别心和习气为所知障。所谓三轮,是指“本身、能作、所作”,对于这三者产生执着分别之心叫作三轮法执。以布施为例:“本身”是指财物、“能作”是指施者、“所作”是受施者,对于这三者产生执着与分别属于所知障。
2.本体的角度。按弥勒菩萨的观点,六度之违品是烦恼障的本体。所谓“六度的违品”,指布施的违品是吝啬,持戒的违品是放纵,忍辱的违品是嗔恚,精进的违品是懈怠,禅定的违品是散乱,智慧的违品是无明。此外,三轮执着属于所知障的本体。如《宝性论》中说:“三轮执着心,许为所知障;吝等恶分别,许为烦恼障。”
3.作用的角度。按小乘《俱舍论》的说法,障碍“暂时解脱”的同类烦恼,皆为烦恼障。按大乘《俱舍论》的说法,障碍“一切智之究竟解脱”的同类执着习气,皆为所知障。
无论是客尘还是二障,都属于“相对的心”之范畴。对“相对的心”而言,有世间哲学、心理学的各种说法,譬如按照世间生理学,有些人认为“心”是大脑,也有人认为“心”是心脏;有些外道哲学主张“心”是生理的能量,从人体形成时产生,在人体死亡时消失。这些都是不正确的认识,也是不究竟的说法。出世间的佛教对“心”的认识远远超越世间哲学,在佛教内部,对“心”的观点也有所不同,譬如古印度有四大宗派——一切有部、经部、唯识宗、中观,由于智慧的差别,四大宗派对“心”的观点都有不同的解释。后者超胜前者。寂天菩萨在《入行论·智慧品》中说:“瑜伽世间破,平凡世间者,复因慧差别,层层更超胜。”
2. 什么叫八识
对“相对的心”的认识,世间和出世间有一个共认的观点——承认人和动物皆具备“六识”,“六识”即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大乘佛教不仅承认六识,还主张有末那识、阿赖耶识,总共有八识。关于“相对的心”的分析,以唯识宗最为详尽。按唯识宗的观点,心分为八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这里为大家做一点简略的说明。
众所周知,眼识的作用就是视觉,眼识所依的是眼根,所缘的是色境;耳识的作用是听觉,所依是耳根,所缘是声境;鼻识的作用是嗅觉,所依是鼻根,所缘是香境;舌识的作用是味觉,所依是舌根,所缘是味境;身识的作用是触觉,所依是身根,所缘是触境。前五识又有内根、外根的分别,外根是生理层面的,比如眼睛、耳朵等;内根是净色根,是人的肉眼无法看见的色法。虽然前五识的对境有很大差别,但对众生与宇宙的认识有很多共同之处。譬如在空间上,五识的所缘境是现前,而不是他方境界;在时间上,五识所缘的不是过去境界,也不是未来境界,而是现时的当下,以现量而认识对境。前五识本身不产生任何分别念,处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等心不在焉的状态,也不带任何名言。五识的一切活动仅限于现量范畴,所以对对境的认识既短暂又直接。
什么叫现量?是指不参与任何分别念而认识对境,也不带任何名言而接触外境,现量所测量的对境,在空间上是“现前”,在时间上是“现时”。一般而言,现量分为两种:真现量和似现量。真现量又有四种:五俱现量、意识现量、自证现量以及瑜伽现量。瑜伽现量是圣者的心相续中所具备的无漏智慧,是实相般若、胜义菩提心。我们现在所探讨的五识属于五俱现量,而不是其余的现量。譬如:眼识看到一朵花的时侯,花既是现前,也是现时。眼识不会去感觉这朵花美还是不美,不产生任何分别念。眼识也不去思维这朵花叫什么名字,所以不带名言。当看到一朵花时,所产生的分别念和名言都来自第六识——意识,并非前五识的作用。那具体是如何辨别的呢?当眼识看到一朵花时,与其相应的意识立刻伴随而生,就是说:第一刹那产生眼识,第二刹那就产生意识,由意识去辨别或判断眼识所看到的花朵——是美还是丑?是白色还是红色?是牡丹还是玫瑰?一切都由意识去判断。依此类推,耳识、鼻识、舌识、身识与意识的关系都是如此。由于意识的产生既有活力又迅速,我们凡夫始终不能辨别前五识与意识合作时所产生的微妙差异。由于意识的力量极其强大,所以前五识活动的过程都被意识印留在第八识阿赖耶识上,形成正面与负面的各种印迹。我们心中所产生的分别念都来源于意识,譬如:善与恶、美与丑、好与坏、对与错、是与非等。意识具有两面——正面与负面。
对正面来说,譬如:我们闻思佛法、树立正见、生起出离心、发起菩提心等一切功德,都属于意识的作用,也就是说:涅槃的一系列功德都依赖于意识的参与而产生。乃至超凡入圣,转八识成五智,也因为意识的作用而得以圆满成办。这是意识的正面。
对于负面来说,譬如:贪欲、嗔恨、愚痴、嫉妒、我慢等轮回的一系列的过患,也都是意识的作用,杀、盗、淫、妄等一切造业,都离不开意识的参与。这是意识的负面。我们人类对一切事物的认知、对一切是非对错的判断,都局限在前五识与意识的合作,而前五识及意识都建立在无明、我执的基础上,属于迷惑颠倒的范畴,所以我们所认知的一切,皆不是万事万物的真相。
佛陀在《三摩地王经》中说:“眼耳鼻非量,舌身意亦非,若诸根为量,圣道复益谁?”月称菩萨根据《三摩地王经》,在《入中论》中加以说明:“若许世间是正量,世见真实圣何为?所修圣道复何用?愚人为量亦非理。”意思是说,如果我们凡夫的所见所闻是正量,那世间的见解就是真实的了,那么,十方诸佛菩萨、所有高僧大德宣说的圣道有什么用呢?如果我们凡夫的所见所闻是正确的,我们何必要出离轮回、证得佛果呢?所以,被无明、我执所障碍的凡夫见解是不正确的,千万不能当作正量。如同月称菩萨在《四百论讲义》中所说:整个世界是一个疯狂、迷乱的世界,在这样的世界中,谁的所见、所闻、所说是可靠的呢?更敦群培大师也说:“我们人类的所有知识,都是通过眼、耳、鼻、舌、身五种知觉来护摄的,如果在五识之上,再另加一个意识的话,我们对外面世界的认识将会更加开阔;如果我们额头上的两只眼睛,不是左右横向,而是上下竖立的话,我们所看到的外部世界的形象与颜色将会大为不同。我们所认为的一切,都是由眼、耳、鼻、舌、身来提供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获取知识的途径了。所有的颜色与形状,是由面部的双眼来摄识的;所有的声音,无一不是通过两只耳朵的内耳膜振动来听闻到的。通常,人类在功能低下,作用有限的五识之外再添加一个迷乱的心,与其为伍,武断地宣称‘所有的知识尽在我的认识之内’,把那些没能出现在自己心中的道理,归结到‘无’与‘非存在’的概念之中,这将无疑是万祸之根。”
总之,无论是流转轮回,还是证得佛果,都由意识的负面与正面来决定。《法界赞》中说:“试观心识有二面,世间以及出世间,执为我法成轮回,自证智则为如来。”
总的来说,意识具有几种特点:
1.意识能够了解、分别一切外境。
2.意识能够了解、分别一切物质现象的自相和事相。
3.意识不仅能认知当下的事和理,也能认知过去、未来的事和理。
4.意识不仅是刹那认知,还能够相续不断地认知。
意识分为“五俱意识”和“不俱意识”。“不俱意识”又分为“五后意识”及“独头意识”。“独头意识”分为梦中独头意识、定中独头意识、散位独头意识、狂乱独头意识。
虽然意识具备这些能力,但意识要依赖于第七识末那识,自己是无法做主的。在末那识的支配下,意识才能活动。末那识就是执着,也叫我执,在我们凡夫的心相续中,不是执着恶,就是执着善;不是执着轮回,就是执着涅槃;不是执着常见,就是执着断见。始终超越不了执着的范畴,根源就是末那识。末那识是染污意,是一切烦恼之根本,是前六识的所依,四惑八大相应而起。所谓“四惑”就是四种根本迷惑——我见、我慢、我痴、我爱。有八种随烦恼相应。
我们凡夫为什么会自私自利、执着于人我和法我呢?原因就是末那识,末那识就是我执。我们始终处于颠倒、迷乱、妄想之中,摆脱不了轮回的束缚,原因就是末那识。末那识最大的错觉就是执阿赖耶识为“我”。对阿赖耶识的执着,一直要到八地菩萨才能彻底放弃。
关于第八识阿赖耶识的解释,我们在谈到胜义菩提心的时候再详细讲述。
“相对的心”除了八识以外,还可以将人类的心理归纳为“五十一心所”,如果再详细分析的话数量更多,比如说:与前五识相应的心所有三十四个;与意识相应的心所有五十一个;与末那识相应的心所有十八个;与阿赖耶识相应的心所有五个。
如果有人问:“了解这些复杂的概念跟修学《修心七要》有什么关系呢?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呢?”
有两个方面的帮助:从近期效应来看,对自己平时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我执烦恼等“心”的运作规律,我们能有更清醒的认识,也能更了解我们自己的精神世界,不会对外在的物质领域过于迷惑。从长远角度来说,知道“心”和“心所”以后,才能明白如何去转前五识为成所作智、转意识为妙观察智、转末那识为平等性智、转阿赖耶识为大圆镜智,并能实现将此“心”升华为胜义菩提心的究竟目标,也将透过彻底认知“相对的心”而了悟“绝对的心”,证得圆满的佛果。
总之,对“相对的心”来说,虽然是无明、我执、染污、错乱的,但如果我们依止了具德善知识,如实认识到心之本性,勇猛精进地实修实证,将“八识心王”——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和“五十一心所”都与法界融为一体。就像世界上的一切江河,虽然大小、形状、颜色各不相同,水质、味道也千差万别,但在融入大海之后,一切江河的差别都汇合为一体,如萨惹哈大师所说:“如恒河等各种水,流入大海同一味,应知各种心心所,于法界中同一味。”
(三) 把对“心”的认知融入人生
综上所述,根据经论中的相关内容,对“心”做了一点简单的理论介绍,但更重要的是要把对“心”的认知融入到实际生活之中。
首先,我们要正确认识自己的“心”,如果忽略了对“心”的认知,不能认识自己,过于注重外在的物质追求,盲目追逐眼前利益与感官享受,就会失去人生的根本意义,可以说是舍本逐末了。如萨惹哈大师所说:“由被实执大魔缚,众生专造无义苦,又被内心差别迷,置主于家向外觅,有执影像为实境,弃舍根本寻枝末,如是所作终不悟。”
不认识自己的“心”,就无法如实地“修心”,无法树立正知正见;不认识自己的“心”,也无法断除邪见,把握正确的取舍;不认识自己的“心”,我们既不了解什么是“能修”,也不认识什么是“所修”;不认识自己的“心”,即便是“聪明伶俐”“智勇双全”的人,依然不能认识自己。不能认识自己却想主宰一切,这就是我们人类最大的愚痴。
我们不可以盲目地以为人类能了知一切、征服一切。如果用智慧来仔细观察,我们会发现自己的能力实在有限,甚至比其他生命还脆弱。比如在汶川地震时,一只猪被埋了三十六天,依然能够存活下来,被人们称为“猪坚强”。而对人类来说,断绝饮食三四天就无法生存了。此外,人类还有很多不如动物的地方,比如说:公鸡能预测何时天亮,会在日出之前打鸣;蚂蚁能预测到何时下雨,在大雨到来之前搬家;很多动物能预测地震、海啸、台风等灾难,及时逃走,而人类却茫然无知。动物的这些预测能力是天生的,而人类想要预测一些自然现象,需要借助科学仪器和数据分析,往往还不能准确。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应该恭敬所有的动物。而事实却相反,人类非常愚痴和残忍,不但不懂得珍爱其他生命,反而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大量伤害无辜的生命。作为人类,我们是否应该反思自己?是否更应该尊重一切生命呢?
对于一些最关键的人生问题,人类尤其会迷惑,譬如对死亡而言,我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也不知道死因,更不知道死亡时会面临什么样的恐惧和痛苦。我们对来世、对解脱、对成就佛果、对宇宙生命的真相更是一无所知,即使佛陀善意地教导我们,我们反而会生起邪见。
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从何方来,所以会对过去迷惑;因为不知道自己往何处去,所以对未来迷茫;因为不明白要活在当下,所以对现在不能好好珍惜、正确把握。我们在世俗间沉浮不定,对过去、未来和现在一片茫然。我们的心迷惑于贪欲、散乱于外境,总是在回忆过去、盼望未来、随从当下的妄念。这一切,都是由于缺乏对自心的认识。尤其在当今的末法时期,科技进步、资讯发达、媒体开放,我们的心关注着全球的经济、文化、娱乐等方方面面,生起了无穷无尽的杂念,内心时常如波涛一样汹涌、如瀑布一样奔流,日日夜夜都充满着幻觉和迷乱。最可怜悯的是当今的年轻人,正在遭受着两大污染:
1.环境的污染。很多孩子生长在城市之中,由于能源的肆意开发、环境被过度破坏,导致水、空气、食品的污染越来越严重,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
2.心灵的污染。很多年青人会被网络和游戏所吸引,日夜沉迷于其中,内心充满各种幻觉,失去了纯真的思想。把宝贵的青春沉浸在自私与虚妄的世界里,虚度了年华。有些年轻人受到种种不良思想的影响,逐渐丧失了良心与道德,甚至具有了暴力倾向,引发了一系列悲剧。这些现象实在是令人痛心啊!
对成年人来说,由于物欲很强、竞争激烈、生活压力沉重,所以总是忙忙碌碌,长期处于紧迫感之中,不能少欲知足、悠闲自得、平静安详。生活在当今这个复杂的社会,人们的情绪非常容易散乱和波动,无法保持内心的宁静,因此更难认识自心的本性。这都是浊世的现象,也是修心的最大障碍。
目前,很多人生活在一对尖锐的矛盾之中:一方面,盲目追求物质文明,喜欢关注外在世界的情况,例如:人类太空探索的进展;哪一个国家的人几月几日、几点几秒顺利登上了月球;火星上是什么样的环境、有什么样的外星生命生存;什么时候会发生日食、月食;等等。另一方面,我们对离自己最近的内心却一无所知——自己每时每刻的起心动念是善还是恶?是正见还是邪见?是烦恼还是智慧?对此,我们都不曾觉察。这是不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是不是说明我们并没有真正地认识自己?诚如噶举派大堪布察察土登所说:“悟之者当前一念如珠在掌,不受辛劳。迷之者向外驰求,枉受艰辛,终不可得。由是明昧之分,即圣凡之别也。”
我们不能认识自无始以来一直与我们寸步未离的“心”,却想去了解世界、研究宇宙,认为除了我们的五官所认知的世界,其他都不存在。这恰恰说明我们的无知和迷惑。而觉悟的圣者们,了知我们的可怜之处,正在为我们默默流泪。
我们总是将快乐与幸福寄托于外在的物质,追求快乐与幸福的方向完全颠倒。我们把一生的时光与心血都虚度于毫无意义的事情,这实在是可悲、可痛!
如果我们能像照镜子一样常常观照自己的心,照见心之本性就会轻而易举;如果我们能像化妆和理发一样时时修正自己的心,调伏自心、断除习气并非难事;如果我们能拿出追求名利和异性的勇气去利益他人,生起菩提心的日子并不遥远。
修心的目的,不是为了让我们的生活更加享受、事业更加顺利、名气和地位更加提升,也不是为了追求个人的解脱与安乐,而是为了彻底断除无明、我执、烦恼、习气等所有染污客尘,现证心之本性,圆满成佛,任运普度一切如母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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