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十二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和几个朋友坐着一辆面包车去祖山,一路上大家兴致勃勃,把很多歌曲串在一起连唱,正在兴头,突然听到一声碰撞,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居然看到了自己,跟着一道白光飘到了天花板——有几个穿白大褂男女围着一个躺在床上的人。看了一会才明白,那几个人是医生。又听到另一个方位传来了哭声,天哪,哭泣的人是我的家人和朋友,看到亲人在痛哭流泪,才明白医生在抢救的就是自己,亲友们在哭自己。我在天花板上方大声叫喊:“你们别这样,我好好的呀!”可是无论我怎样用力大喊,他们好像都没有听见。当我站在了亲友们中间,我拉他们的手和拥抱,他们好像感受不到我,我大声叫喊,把动作做到极限,他们依然在痛哭悲伤,我也非常着急和无奈……
不知过了多久,我产生了一个念头,想离开一小会儿,这么一想,感到一个飘然,自己非常轻灵,一下子就飘在了大街上,开始有点不习惯,还怕撞到别人,后来我发现别人也是看不见我,我飘向了一栋高楼的墙壁,来不及调转方向,天!这不要撞得头破血流啊……啊?!我居然可以穿墙越壁,毫发无损。天哪!我居然可以穿过人的身体,可以随意穿过其他坚硬的物质。我,居然、真的不受三维时空的限制了!这太神奇了,我居然可以这样! 我充满了喜悦,继续我梦幻的旅行,我的身体没有了一丝重量,一个意念,就到了埃及金字塔,到了美国看见了自由女神,再一飘悠,到了法国凯旋门,再飞,到了肯尼亚的野生动物园,在一个狮群中飞来飞去……我甚至想到一句诗意的话:当他们在抢救我的肉身时,我的灵魂已经飞行了十万里。而且还不用吃东西,不用睡觉。 我像一个透明的水母离开了大海,在天空翩然飞翔。童话又神话,如梦又真实。我正要去澳大利亚看袋鼠,念头刚一动,突然身子一沉,我重重地从高处摔了下来,听到人声:“醒了……”我慢慢睁开眼睛,感到肉身疼痛非常、瘫软如泥,迷濛中看到家人一脸愁容,我不知不觉脱口说了一句:“刚才我真高兴,你们哭什么呀?”“你已经昏迷五天了!”“可我感觉挺多半个小时呀。”我真的感觉我只是飞了半个小时。神奇的旅途,说真的我还想继续感受,我还没有玩够呢!真的不想回来。昏迷了五天的物理时间和半个小时的心理时间,看来时间真是弹性呀! 现在我才想起刚才的旅程好像也没穿衣服,但是也没有人的害羞观念。生命的另一处景观在看似一场悲剧中我发现了喜悦,我感到自己金蝉脱壳一般,这种非常体验,让我感知了生命的另一种存在。人的肉身死了,但人的灵魂继续着生命的因缘。原来真是这样,我们常说的的灵魂出窍是一种真实的生命发生。 我感到自己的无边无沿,像是一团气或一束光融入天空的那种妙然。在这个特定的时刻,生命向我呈现了部分真相。我万般惊诧,我的本质原是这样虚无广大,一个看似实在的肉身,原来其本质是一缕不灭的气息。我看到我的真相和假相,有种超越语言的解脱感……一场车祸,近于濒死体验,一车六人,三人重伤,另外两个重伤朋友后来我们聚在一起述说各自的体验,他们和我的体验有差异,一个说感觉在黑暗的走廊里飘荡,那走廊是悬浮的,后来看见耀眼的白光,一个说在一片幽绿的光晕中看到了几个死去的亲人,亲人相认,心里都很高兴。 “原来并不是人死了如灯灭呀,一截干树枝点着了,还会有一股烟升上天空,一个人死了,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呢!”“是啊,以前我以为人生就是几十年,死了就完了,看来人是真有灵魂的啊!”他们两个都说我的经历最美,不用花钱却旅游了一大圈。当时那种真实场景和诗意心情,至今想起都历历在目。 当初开车的朋友,为了避开突然从S弯路迎面而来的大卡车,慌乱中猛打方向盘,我们的车一瞬间就翻到了沟里,好在被一块石缝夹住,才没有掉到深深的沟底,我们三个人都在鬼门关领悟了一圈,可能是尘缘未了,又被放归尘世。经历了一番生死,那两个朋友也都深信灵魂,敬畏因果,改变了以前及时行乐的生活方式。 车祸之后,我清醒了很多,在行为上收敛了许多,我感知了生命的另一种存在,这种灵魂的存在应该就是生命的真相部分,人的肉身只是灵魂的一个个载体。我拚命抓住现世的有形事物,会在一个眨眼间倒塌,那些看似实实在在的物欲大厦,其本质是一处处海市蜃楼,我在欲望都市的一次次苦海沉浮,为了一个小小得失煎熬内心,我计较的大事,我执著的儿女私情,我的自卑自大,那些幽怨,现在看来是多么微不足道,我高兴有机会看到了这种微不足道。人不能只为肉身的需要活着,要多做一些对灵魂有益的事(利己又利人)。人不能只为今生活着,一个对自己负责的人,就会修正自己不良行为,要对自己的后世负责。其实,人生在世,就是一场精神上修炼、灵魂的再一次旅行…… 我反思着自己的以往和参悟当下世道,内心明晰了许多。我第一次感到生命如风,在八面的清风中,我静静地在消解着自己,扩大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