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半是儒家半释家
周作人(1885-1967),浙江绍兴人。他的文学及翻译成就,他前后期思想的巨大差异,他与鲁迅从兄弟怡怡到后来的决然断义,都引人瞩目。在周作人迂回曲折、矛盾跌宕的人生中,他的思想也是纷乱驳杂的,但佛教文化与儒家思想相汇合始终占据主要地位。周作人50岁时,曾作《五十自寿诗》两首,他自况“前世出家今在家,不将袍子换袈裟”,“半是儒家半释家,光头更不着袈裟”,表明了他思想中所受到的佛儒影响。周作人出生时,便有传言说他是老和尚转世,而他自己也颇得意于这个虚假的故事,宁信其有,似乎觉得由此获得了某种与生俱来的超脱性。1905年,周作人在江南水师学堂时期,就买了《投身饲恶虎经》与《经指示说》,这两本经书对他影响至深。留日期间,周作人曾“想把《新约》或至少是《四福音书》译成佛经似的古雅”。1921年,周作人在北京西山碧云寺般若堂养病期间,在鲁迅的照顾与帮助下,看了大量的佛经,不算家里原有的佛经,单是住院和疗养期间新买的就有10种以上。可以说,青年时期的周作人已经对佛经深感兴趣。1937年,周作人在北京大学讲六朝散文,因六朝散文与佛经很有渊缘,他就想要添加讲佛经这一部分,但7月发生了卢沟桥事变,事遂中止。周作人想在大学讲佛经,这件事正体现了他佛学造诣的深厚和对佛教文化的欣赏。周作人曾经还鼓动年轻人读佛经,这在当时是少有的,因为那被认为是比胡适提倡的“整理国故”还要显得落后与复封复古的做法,周作人却敢于大胆地提出来,足见其对佛教的首肯。虽然周作人一再声明“我只是把佛经当做书来看”,但是,他还是看到了佛教文化中的积极因素,并对其作了很高的评价。当然,周作人所接受和欣赏的佛教,在很大程度上是个性化了的。他说:“我的杂学里边最普通的一部分,大概要算是佛经了吧。但是在这里正如在汉文方面一样,也不是正宗的,这样便与许多读佛经的人走的不是一条路了。”这里的“不是正宗”包含着两层意思。第一当然是自谦,表示自己对佛教只是爱好而非专业。第二则显示了周作人对宗教的态度,就是既不全盘接受,也不一概否定,而是以自我理性予以观照。如果说宗教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一种不可颠扑、矢志不渝的信仰的话,那么对于周作人来说则是一种借以暂时遁世的安慰。可以说,早年的周作人是出于某种心绪的契合与兴趣而对佛教产生了亲近感,但是“五四”之后,现实的不尽如人意使他与佛教靠得更近。佛教认为人生来就是苦的,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主张人应当洞穿世事,从贪嗔痴慢中解脱出来,要明白生死无常,不可执着。而历经了许多人世沧桑之后的周作人,也认为天下事不能执一而论,对当时中国思想界普遍存在的偏执一方、唯我独尊、宁过无不及的非理性独断论、狂信论提出了强烈质疑,这种自由、豁达又充满理性的认知态度与佛教达成了高度默契。此外,周作人还十分喜欢佛教中的“缘”字,认为它“能说明世间许多事情”,而且“带一点儿诗意”。他认为佛教的“缘”透视了人的某种孤寂状态,而欲加以温柔的弥合与缝补。孤寂正是周作人的一种心理常态,在家庭中,他与兄弟失和,为娶日本妻子一事亦引起母亲的不满,后来又出任日伪交予的职务而引起全国的讨伐,众叛亲离,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他曾写到:“人是喜群的,但他往往在人群中感到不可堪的寂寞,有如在庙会时挤在潮水般的人丛里,特别像一片树叶,与一切绝缘而孤立着。”孤寂是他难以逃避的绝境,这时,佛教安抚内心烦乱的说法就成为他解脱孤寂的良药了。由此,周作人向佛教靠拢也是可以理解的了。(信息来源:中国民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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