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对于那些宣扬佛法时言辞精巧、舌灿生花，但却又无法躬行佛理的宣法师有何看法?

答：佛陀早就看出会有这种可能，所以他对一个人该具备何种资格才能当宣法师，有相当多严格的规定。如今这似乎已成为一项严肃议题。首先，站在老师这边的立场：凡从事教诲或讲解佛法的人，都应该真正受过训练，且是学习、钻研过佛理的。但既然所教授的内容不是历史或文学，而是属于灵性的范畴，那教师本人必须有实证经验。如此一来，当此人是以亲身体悟来谈论宗教这个议题时，所说的内容才有分量可言;否则，他的话就没什么效力了。因此，当一个人开始向别人谈论佛理时，应该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身心必须有所准备。这点非常重要。也正是因为如此，宗喀巴喇嘛谈到教师所需具备的条件时，就引用了弥勒的《大乘庄严经论》。在此经中，弥勒列出当教师者需具备的最重要条件，像是必须受僧伽戒律训练、宁静自得、具慈悲心等。而宗喀巴喇嘛的结论就是，凡是想寻求灵性上师的人，首要之务就是先明白，自己想在老师身上找寻哪些应该具备的条件。有了这份知识之后再寻访明师。同样，凡是想收门徒而自成宗师者，不仅要对这些条件了然于胸，还要衡量自己是否具备这些资质。若是尚未达到这个标准，就应努力精进，使自己合于这些条件。因此，从教师的立场而言，他们也应了悟到自己身负重责大任。如果有人内心深处其实汲汲渴求财富，那我认为他们还是藉由其他手段来赚钱要好得多。所以如果一个人的作为名实不符的话，是件非常不幸的事。而这种表里不一的行为，实际上也给予共产党可乘之机，指控宗教是一种剥削的工具。这实在相当悲哀。

佛陀本身也注意到宗教具有的潜在剥削危机，因此他特别指出一个人不应藉由五种错误的方式来谋生。其中之一就是欺骗或取悦自己的施主，来为个人谋取最大利益。

而站在学生的立场，他们也同样肩负责任。首先，你不应盲目接受任何人来当你的老师。这点非常之重要。因为事实上你听闻佛法的来源处，不见得是由一位你认定为上师的人，反而可能是从某位灵性友伴处学习切磋而得。要审慎考量一个人，直到你对他﹝或她﹞了解得非常透澈，而且能够信心十足地说：「现在，他或她能够当我的上师了。」在你内心拥有这份全然的信心之前，先将这个人视为灵性上同修的友伴，然后虚心地向他﹝或她﹞讨教和学习。你也可以藉由阅读来学习，现在市面上这类灵修书籍愈来愈丰富了。我认为这样是较佳的方式。

在此我想稍微提一下我三十年前就曾提出的观点，那是有关师徒关系的一个特殊面向。当我们研读寂天的《入菩萨行》时，我们发现在某些段落的颂偈中，会特别强调某种想法;而除非我们是依循适当的脉络来了解这些辨证的始末，否则就易引起误解。同样地，在上师─门徒的关系中，由于上师在激发个人灵性、祝福以及潜移默化方面，扮演相当重要的角色，因此我们会相当强调和上师间维持一定信赖度的适切关系。在描述这些修行方法的经文中，我们看到一句话，那就是：「愿我能对上师起尊敬之心，以赤忱奉献给上师，这使得我能视上师的每个行为均为纯净无染。」

早在三十年前我就说过，这事实上是个危险的观念。把上师的每个行为都视为纯净无垢和开悟之举，这种想法本身潜藏着遭受剥削误导的危机。我曾称这想法犹如毒药。对某些西藏人而言，这种说法或许太过极端。然而证诸今日佛教界的乱象，我当初提出的警语似乎是一语中的。无论如何，这是我个人的立场和态度，但我的这份观察──认为尽信上师是种危险之举，其实是出自佛陀本身之语。例如，在律藏的训示中，即明白列出佛陀的道德规范和僧伽戒律，里面提到对上师应持何种态度。佛陀说，你的确应当尊敬上师，但若上师教导你与佛法相反的道理，那你就必须尊佛法为大，拒绝接受其教诲。

在经藏中对此也有明确教示。佛陀说，上师所教诲的内容，凡与一般佛法相符合者，就应遵循之;反之，若与一般佛法的实践法门矛盾不合者，则应加以舍弃。

在金刚乘佛教的无上瑜伽密中，特别强调上师─门徒之间的关系。例如，在无上瑜伽密中，我们会修行上师瑜伽，而这整个瑜伽即是献给我们与上师间的关系。然而，即使是在无上瑜伽密里，我们也会发现有经文告诉我们说，若上师所教诲内容有任何不符佛法之处，就不能遵循之。你应该向上师解释自己无法同意这些教诲的理由，而不能仅因上师这么说，就毫不犹豫地去做。因此，我们会发现这道理教导的并不是：「好的，无论上师告诉我什么，我都会遵行无误。」而是告诉我们，应该要用自已的理智和判断力来做决定，拒绝任何与佛法相违背的指示。

然极，若我们仔细研究佛教史，确会发现有些伟大的修行者对其上师抱持身口意全然精诚专一奉献的例子，像是帝洛巴、那洛巴、马尔巴，以及密勒日巴等，似乎是做得有些太极端了。但我们发现，这些大修行者表面上看来往往像是社会边缘人或乞丐，或是可能做出一些奇异行径，使其他人对他们失去信心。但当时机成熟，该强化众生对佛法以及对本身信心之际，这些大修行者就会产生一股制衡力，这是种极高的精神悟证境界。这股超乎想像的强大力量，使他们能够示现各种人们前所未见的超自然异能。然而如今出现在某些上师身上的情况是，他们做尽所有不符道德戒律之事，却偏偏缺乏这股能展现异能的制衡力，因此使得佛教界产生许多的问题。

因此，身为学生的你们，首要之务就是应该睁大眼睛、审慎彻底地观察。一定得等到对某人正直清白的个性有某种程度的信心后，才考虑以此人为师或尊其为上师。这点非常之重要。第二点是，即便内心如此确认，若是仍发生有害佛理之事，那么学生有权拒绝它。学生务必谨记在心的是，千万不可盲从、骄宠上师。这是非常重要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