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心

壹 媒介

心，是吾人现前一念灵知的性体，圆明寂照，不生不灭；是诸佛的法身，众生的慧命，具足一切功德智能，永离一切倒置妄想。心，是人人本具，个个不缺，只因无明烦恼遮蔽，不自觉知。假如有人能识得它，大事急速成办，妙用无穷。然则要如何才能熟悉心呢？

贰 心在那里

心，无来无去，无方无所，不在内，不在外，也不在中心，弗成以踪迹寻觅。《楞严经》有一段佛陀和阿难尊者关于「心在何处」的七次问答，阿难尊者妄计心在身内、心在身外、心潜根里、心见内、心随生、心在中心、心住无着，均被佛陀一一破斥，这就是「七处征心」。那么「心」到底在那里呢？

心虽无踪迹可寻，然而大用现前时，这里也见心，那里也见心。所谓「内外中心一总无，境上施为浑大有」。心，竖穷三际，横遍十方，处处皆是，不时存在，要到那里找寻？

心既弗成以形相取，也弗成以踪迹寻，又说无处不是，无时不有，那么，心究竟在那里？

唐朝怀让禅师有一次去参嵩山安禅师，问道：「若何是祖师西来意？」

嵩山安反问：「怎么不问自己呢？」

又问：「若何是自己意？」

师答：「清观密感化。」

又问：「若何是密感化？」安禅师以眼开合示之，怀让禅师于是言下开悟。

开合的是眼(父母所生的肉眼)，能使它开合的是性(真心本性)。它时刻不离我们，却一贯为世人所疏忽而不知，是以以密感化称之(密是不显露的意思，明明不无，而不自觉知，所以说密感化，即指真心)。有偈云：「要识本来人，直下须亲荐，平常日用中，不隔一条线。」

参 心的相状

真心的相状，不是长短方圆，更非青黄赤白。心，无形无相，无声无臭，弗成以相取；虽弗成以相取，然而应物随缘时，无处不是，无时不有。前人说：「若要知道它像个什么，不长不短，非青非白；若要见它，开眼也是，闭眼也是，面面皆是。」

与真心面貌相仿佛，经常扰乱着我们，稍不留意，即被它瞒骗的，就是妄心。《八大人觉经》说：「心是恶源，形为罪薮。」这个心就是指妄心。心逐境缘尘，贪染执着，即名众生心；心对境不迷，清净解脱，是为真心，亦名佛心。

中峰国师说：「所谓心者，心有多种，曰肉团心，乃现在身中，父母血气所生者是；曰缘虑心，即现今善恶顺困境界上各种分别者是；曰灵贴心，是混千差而不乱，历三际以靡迁，炳然独照，卓尔不群，在圣不增，在凡不减。处死活流，骊珠独耀于沧海；居涅槃岸，桂轮孤朗于中天。」

《五苦章句经》说：「心取地狱，心取饿鬼，心取畜牲，心取天人。作描写者，皆心所为。能伏心为道者，其力最多。吾与心斗，其劫无数，今乃得佛，独步三界，皆心所为。」

在佛经里，形容心的譬喻不胜列举，今列举譬喻十种，说明如次：

1.心如猿猴难控制：前人以「心神恍惚」来形容心，心就像活泼浮躁的猿猴，生性好动，活蹦乱跳于林木之间，少焉无法静止。

2.心如电光剎那间：心如电光石火，迅速无比，动念之间，驰骋法界，毫无障碍。譬如有人动念想去欧美游览，心中立时浮现欧美的景致，仿佛身历其境一般。其速度之快，甚至电光也比不上。

3.心如野鹿逐声色：野鹿在荒野上奔跑，饥渴了，想饱腹，便极尽其能事，四处追逐寻找草原。我们的心就像野鹿一样，难以抗拒五欲六尘的诱惑，终日汲汲营营于声色犬马。

4.心如响马劫功德：根据经典的描写，我们的身体好比一座村落，五根是门户，而心就是这个村落的响马，窃取我们辛辛苦苦积聚的善事功德，使我们身败名裂，白璧染瑕。王阳明师长教师曾说：「擒山中之贼易，捉心中之贼难。」我们假如能驯服心中的响马，使它归化和婉，便能做心的主人，长养无上的功德。

5.心如冤家身刻苦：心是我们的冤家仇敌，专门替我们制造烦恼，使我们受各种的苦楚煎熬。经上说：「罪业本空由心造，心若亡时罪亦无。」所谓罪业深重，是就形相而言，仿佛真实存在；然则就其本体而言，一切诸法皆空无自性，是以罪业也是人缘和合而生，无自性空，不是永远无法改变，只要挚诚恳切懊悔，便可去除。我们的心本具佛性，清净安闲，却因各种妄念，使我们的躯骸刻苦受难。假如能够泯除我们的妄心杂念，这个冤家便能与我们化敌为友，情同袍泽。

6.心如僮仆诸恼使：心像僮仆，受到客尘的使令，向外攀逐，产生各种烦恼。经上说我们的心有三毒、五盖、十结、八十八使，甚至八万四千烦恼，这些覆盖、结使，都能蒙蔽我们的智能，束缚我们的心灵，使我们的智能落空清明，使我们的心灵不得安闲。

7.心如国王能行令：心是身体的国王，具有登峰造极的权利，能够统率行权，批示一切，指导我们的眼耳鼻舌身意，产生感官认知的各种感化。

8.心如泉水流不尽：李白诗云：「黄河之水天上来。」我们心中的活水就像长江黄河，汨汨一向地流着。当世界的能源一旦缺乏，人们便向深山开采矿产，或向海洋探取资本，甚至开辟太阳能，然则往往疏忽了我们心中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源活泉。是以，假如能有效的运用我们的智能来源，将可免除匮乏的恐忧。

9.心如画师描彩画：《华严经》说：「心如工画师，能画各种物。」我们的心如善画的画家，手握彩笔，能够描写各种的丹青来。心中希圣求贤，自然浮现圣贤的面貌；心如凶神恶煞，面庞便如魔鬼罗剎一般的狰狞，所谓「相随心生」，就是此意。

10.心如虚空大无边：心的本体有如虚空一般广大无边，能够涵盖万物，包涵寰宇。《华严经》卷五十说：「若有欲知佛境界，当净其意如虚空。」虚空至大无边，找不到涯岸；虚空包涵万物而毫无执取。我们要懂得诸佛的境界，就应该将心扩充如虚空一般无边无际，无牵无罣，才能包涵宇宙万有，覆荫一切众生。

大颠禅师开示大众说：「但除却一切妄想等于真心。」凡一念心起，当回光返照，观察所起的是清净心、平等心、慈悲心、喜舍心等，这就是真心；所起的是颠到心、执着心、嫉妒心、我慢心等，这就是妄心。所谓合理合情的善念，都是真心的感化；不合理合情的恶念，都是妄心的感化。吾人如能念念都是善，则何处不是真心所在；假如念念都是恶，那么真心就无法显现。

肆 真心妙用

人人本有的真心本性，它的别号叫做主人翁，别名本来人，或云法身，或称佛性。这个主人翁与我们最为相亲邻近，转瞬不离，日常诸事，无时无刻不在运用。譬如肚子饿了，提醒我们吃饭；口渴了，提醒我们喝茶；气象冷了，提醒我们多穿衣服；甚至夜里跑险途，它会暗示我们当心、留意，不要摔倒。如斯的关心爱护我们，较之亲爱慈母，可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所谓「见色闻声，大用现前；穿衣吃饭，承渠恩力」，就是此意。

一位韦将军访道玄沙和尚，将军问：「日日用而浑然不知，究竟是指什么？」

和尚答：「将军，你就尽量吃吧！」

韦将军边吃边问：「到底何为日日用而浑然不知？」

和尚答：「就像你现在吃果子，就是日日用而浑然不知！」人心日日用，但又何尝知道呢？

德山禅师对《金刚经》下了一番很深的功夫研究，着了一部《青龙疏抄》。据说南方提倡「顿悟成佛」之说，颇不以为然，便带《疏抄》南下，准备破斥。

路旁有店，店中一老婆婆，见德山买点心，当即问他：「你肩上担的是什么？」

「《金刚经青龙疏抄》。」

「那么，我考你一个《金刚经》的问题，假如答得出来，点心免费赡养。」德山听了，满怀信心的准许。

「《金刚经》说：『以前心弗成得，现在心弗成得，未来心弗成得。』请问你大德要吃点心，点的是那个心？」德山愕然不知所对。

吾人的真心妙用那有时间上的以前、现在、未来分别？当下一念就是真心妙用。

《达磨血脉论》说：「心心心，难可寻，宽时遍法界，窄也不容针。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无物；若欲求佛但求心，只这心这心是佛。我本求心心矜持，求心不得待心知；佛性不从心外得，心生就是罪生时。」总之，心离于有无，如同寒山诗说：「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若何说？」心，就是如斯的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