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大师:化无所化分第二十五

2018-11-02 更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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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大师金刚经讲话

化无所化分第二十五

「须菩提!于意云何?汝等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度众生。』须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若有众生,如来度者,如来即有我人众生寿者。

「须菩提!如来说有我者,即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为有我。须菩提!凡夫者,如来说即非凡夫,是名凡夫。

译文:

佛陀恐怕还有众生以为他有众生可度,所以特地再一次提出询问:「须菩提!你不要说,我还有『众生可度』的念头,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呢?因为众生当体即空,并无实在之相,如果我还生心动念,有众生可度,那么连我自己也落入我、人、众生、寿者四相的执着之中。

「须菩提!如来所说的『我』,事实上是假相的我,是为了度化众生,权巧方便设立的,但是凡夫却以为有个真实的我,这都是凡夫执相成迷。

「须菩提!其实以心、佛、众生三无差别,一切凡夫都具有如来智慧,凡夫与佛,本来平等的,所以凡夫并非凡夫,只是因为他一时沈沦不觉,随逐妄缘,未能了悟生死,暂时假名为凡夫。

讲话:

佛陀说法有所谓的「教、理、行、证”四种阶次,第一信佛陀的言教,如前文所述,要听受读诵,应如所教住。二解悟佛陀所说的义理,达到深解义趣。第三依所解悟的义趣发起修行,远离一切相,通达无我法,把妄心降伏,以「无所住”安住真心,修一切善法。第四是证果之法,从听受言教,深解义理,发起修行,直至证果的风光。《金刚经》一脉纵贯,向吾人道尽教理行证的次第。

从二十五分开始,即进入证果之法。尊者须菩提启请《金刚经》的因缘,为现在及后末世众生请示两大根本问题,一是云何应住?二是云何降伏其心?佛陀以降伏妄心,应离一切相;安住真心,要无所住着,解开一切众生的惑结。

信、解、行、证的四种阶次,都一再演说此「降心离相”、「住心无住”的道理,只是深浅粗细不同罢了!因为在生起一念清净心,深解般若义趣,修一切善法,乃至证悟无上菩提,都离不开降心住心的两大问题。

在二十一分提到不可生心动念,佛陀有所说法,谓佛陀说法心不着相,不过是应机随缘,教化众生。此分再推广降心离相之理,离度众生的相,心无所住才是真正的灭度一切众生。

一、究竟离相降伏妄心

佛陀已证无上菩提,知众生性空,不过因缘假和之相,缘生相生,缘灭相灭,哪里有实在的众生可度呢?因此经文言:汝等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度众生。何以故?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在第二十一分,佛陀要我们不可执着有说法相,今再演说,无有众生相。谓证果之人,心无所住,何有说法闻法,能度所度的纤毫作念呢?此分总结第三分佛陀答覆的「降心离相”的问题,即发灭度一切众生心者,要以「实无众生得灭度者”的般若智慧去普渡众生。

从第三分,佛陀开导发菩提心的善男子、善女人,要用离一切相的般若观成就菩萨道,直到成佛证果。佛陀以过去依此无我等四相的般若智,发心、修行、证果,要吾人如是信,如是解,如是行,如是证。如智者大师颂:

众生修因果,果熟自然圆。

法船自然度,何必要人牵。

恰似捕鱼者,得鱼忘却筌。

若道如来度,从来度几船。

以生佛平等之义,佛陀心无高下之念,无能度之佛陀,更无所度之众生,所言修一切善法度众,心不住着。善法者无实,不过是应病予药,病去药除,一时权巧方便而已。佛陀知一切诸法,一切众生,皆无定相,不过因缘和合所成。如《大般涅经》说:

善男子!譬如幻师,在大众中,化作四兵车步象马,作诸璎珞严身之具,城邑聚落,山林树木,泉池河井。而彼众中有诸小儿无有智慧,睹见之时,悉以为实。其中智人知其虚诳,以幻力故,惑人眼目。善男子!一切凡夫,乃至声闻辟支佛等,于一切法见有定相,亦复如是。诸佛菩萨于一切法不见定相。

善男子!譬如小儿,于盛夏月,见热时炎,谓之为水。有智之人于此热炎,终不生于实水之想。但是虚炎诳人眼目,非实是水。一切凡夫,声闻缘觉,见一切法亦复如是,悉谓是实。诸佛菩萨于一切法不见定相。

善男子!譬如山涧,因声大响。小儿闻之,谓是实声。有智之人解无定实。但有声相诳于耳识。

善男子!一切凡夫,声闻缘觉,于一切法亦复如是,见有定相。诸菩萨等解了诸法悉无定相,见无常相,空寂等相,无生灭相。以是义故,菩萨摩诃萨见一切法是无常相。

器世界是成住坏空,人的心念是生住异灭,念念如瀑流,悉无定相可得。《金刚经》一再郑重的向吾人告诫,离外在的我等四相和内心的我等四相,内外俱净,才能不作生佛高下之念,不被佛相法相所缚,自此肯定人人本具佛性,众生乃佛心之生。

龙济绍修禅师遇见一个僧人。僧人问他:「什么是大败坏的人呢?”龙济说:「万劫不坏。”僧人再问他:「你知不知道佛法呢?”龙济喝一声:「我要是知道佛法,那就是颠倒。”僧人不明白的问道:「我要如何才能不颠倒呢?”龙济说:「必须知道佛法。”僧人就问:「什么是佛法?”龙济说:「大败坏。”

龙济绍修禅师写了两首偈子。一首是:

风动心摇树,云生性起尘。

若明今日事,昧却本来人。

又一首是:

万法是心光,诸缘唯性晓。

本无迷悟人,只要今日了。

龙济禅师知即使败坏如一阐提者,亦无定相,他的佛性仍是万劫不坏。要真正信解佛陀所说,佛法者是遇缘生起,法无自性,亦难免生灭败坏,如前文所言(第二十一分),言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不能解我所说故。

《大乘起信论》:

真如自体相者,一切凡夫、声闻、缘觉、菩萨、诸佛,无有增减,非前际生,非后际灭,毕竟常恒,从本已来,性自满足一切功德。所谓自体有大智慧光明义故,遍照法界义故,真实识知义故,自性清净心义故,常乐我净义故,清凉不变自在义故,具如是过于恒沙不离不断不异不思议佛法;乃至满足无有所少义故,名为如来藏,亦名如来法身。

一切凡夫,三贤十圣,诸佛菩萨,如来法身,无有增减,毕竟常存,遍照法界,自体能满足一切功德,生发无上菩提华果。

佛陀说「有我”是随顺世谛法,为了方便度化众生而言的,佛陀并没有执着有个「我”,不过权巧立个假名的「我”,所以说「即非有我”。佛陀怕有人认为佛既无我等四相,怎么又言自己已成道果,为法王尊,于一切法自在无碍?其实佛陀所谓的我,不是凡夫所见的五蕴和合的丈六金身,也不是圣贤菩萨等众所见的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因缘生灭的「我”,而是法身真我,非同四相之我,此「我”生佛平等,个个有份,怎奈世间凡夫认名取相,错解假我为实,却不认取法身真我。

很久以前,宋国有一个农民,平常穿着破棉粗布织成的衣服,勉强度过寒冬。春天到了,他到田里作务,休息时晒晒太阳,觉得暖和而舒适。他不知人间还有高大宽敞、华丽舒适的房屋,也不知道有人是穿着丝绸和裘衣保暖。他骄傲的对妻子说:「晒太阳这样暖和舒服,人们还都不知道,我如果把晒太阳的快乐献给国土,一定能得到重赏。”

凡夫的无知,就像故事中的农夫,执着于自己的破棉衣,不知道人间还有丝绸裘衣可以保暖;目光短视以为晒太阳是最大的快乐,不知有高广的华厦可以安身。

佛陀以「实无众生可度”明示发菩提心者,要离一切相,修一切善法,度一切众生,也勉力我们不要被众生相昧惑,众生相本体是空,只要一念听受信解,即转凡入圣,何有恒长实有的众生呢?真正的佛法是内学内观,心向外求,即是外道邪魔。我们祈求吉祥如意,事修的功德固然有所助益,但重要的是心地的清净,以正信为行路指标,才是根本之道,就像点灯一样,没有先划亮灯蕊,添加再多的香油,仍旧是漆黑无光。正信之美:

如琴瑟妙音,如明镜照人。

如大地安稳,如日月星光。

二、佛陀无我凡夫性空

前文已表明佛陀心念不动,不住能度有我之相,言有我不过是随顺世谛,流布妙法的假名方便而已。但是凡夫执着有度众生的佛陀,由于住心着相,以为佛有个「我”在修行无相,在广度有情,乃至得法证果。下文佛陀再透彻的向吾人显示所度无人之相。

「凡夫者,如来说即非凡夫,是名凡夫”,何谓凡夫?即是凡愚无智者,深着世法,我执深重,于五蕴中,心心缘我;在六尘上,念念执我。逢人起慢,遇物生贪,从迷积迷,因妄成妄。着衣吃饭,哪知温饱饥寒?送客迎宾,岂解瞻前顾后?苟延岁月,虚度光阴。

凡夫者,虽是凡愚无智,但凡夫体即是空,逢因缘圣法,拂去妄想执着,也有成就佛道的一日。凡夫者,世俗谛也。即非凡夫者,依真谛也。是名凡夫者,乃依中道第一义谛也。如果我们明白凡夫性空,发起菩提心修行,已具有少分的菩萨心,那时候已是「即非凡夫”。虽然已是行圣道者,但仍未证果,因此是个假名的凡夫,亦即「是名凡夫”。

佛陀以「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的观点,申明是凡非凡,凡即非凡,是名凡夫,谓凡夫空也,上无能度之佛,下无所度之凡夫。希冀吾人信解,是法无高无下,生佛齐同平等。《大般涅经》:

善男子!我于此经说言佛性具有六事:一常,二实,三真,四善,五净,六不可见。我诸弟子闻是说已,不解我意,唱言佛说众生佛性离众生有!

善男子!我又说言众生佛性犹如虚空。虚空者非过去,非未来,非现在,非内非外,非是色声香味触摄。佛性亦尔。我诸弟子闻是说已,不解我意,唱言佛说众生佛性离众生有!

善男子!我又复说众生佛性犹如贫女宅中宝藏,力士额上金刚宝珠,转轮圣王甘露之泉。我诸弟子闻是说已,不解我意,唱言佛说众生佛性离众生有!

善男子!我又复说犯四重禁,一阐提人,谤方等经,作五逆罪,皆有佛性。如是众生都无善法,佛性是善。我诸弟子闻是说已,不解我意,唱言佛说众生佛性离众生有!

佛性犹如贫女宅中宝藏,力士额上金刚宝珠,转轮圣王甘露之泉,并具有恒常、实有、真正、纯善、清净、不可见等六种不可思议!既令作五逆罪等,无一毫末善法的阐提人,佛性不离。盖由凡夫执五蕴为实有,迷四大是真我,虚妄造作诸业,枉受轮回啼哭之苦。不知宅中宝藏,顶上明珠,四处抛家散走,认他乡作故乡,不知自性焕发光采,只要狂心歇,妄想息,无事即是贵人,任天地寒暑,人情冷暖,触目全是春水春绿,扬眉即闻雅音妙树重重!

圣一是个领悟真性的独眼禅师,驻锡于京都的东福寺。此寺无论昼夜,都寂静无声,连诵经礼忏的佛事,也被这位大师一律废止。他的门人除了坐禅和普坡作务之外,别无杂事,东福寺如此静寂,数十年如一日。直到圣一圆寂时,一位邻居老妇才听到引磬和诵经的声音。

佛陀以降伏其心,要先离我等诸相,离却一切相,心即平等,心眼净明,灵光独耀,本自圆成,何劳向外求玄?就像禅门中的法器,启开法眼,会见本来面目,所作的悟道诗,又称「投机偈”,可作为吾人理解「应无所住”时,当下的见性悟境。

长庆棱是雪峰禅师的门徒,有一天卷帘,豁然大悟:

也太差,也太差,卷起帘来见天下,

有人问我解何宗,拈起拂子蓦口打。

永明延寿是百卷《宗镜录》的作者,有一天闻木柴堕落地下,了然契悟,作一偈:

扑落非他物,纵横不是尘。

山河并大地,全露法王身。

张九成是南宋人,参究柏树子公案,由于闻蛙鸣声,心有省悟,作一偈:

春天月下一声蛙,撞破乾坤共一家。

正与么时谁会得,岭头脚痛有玄沙。

开悟须假因缘的成就,所谓水到渠成,吾人于信、解、行、证的修行路上,须假善法修为没有天生的释迦,自然的佛陀,都是从生起一念清净信心,听受读诵经教(文字般若);深解义趣,返归自心(观照般若);发起修一切善行,证入无上平等法性(实相般若),哪里有不播种的收获?有不筑地基的楼阁?如《大乘起信论》说:

又诸佛法有因有缘,因缘具足,乃得成办。如木中火性是火正因。若无人知,不假方便,能自烧木,无有是处。众生亦尔,虽有正因熏习之力,若不遇诸佛菩萨善知识等以为缘,能自断烦恼入涅者,则无是处。若虽有外缘之力,而内净法未有薰习力者,则亦不能究竟厌生死苦,乐求涅。若因缘具足者,所谓自有熏习之力,又为诸佛菩萨等慈悲愿护故,能起厌苦之心,信有涅,修习善根。以修善根成熟故,则值诸佛菩萨示教利喜,乃能进趣,向涅道。

凡夫虽有佛性,犹如木中火性是火的正因,如果无人知晓,不逢因缘,木头怎能自燃自烧呢?进趣涅解脱道,如果不遇诸佛菩萨善知识等为缘,如何点燃自性的火光?凡夫妄想驰求,所依无定实,心机算计,千端万绪,浮沈生死,就像傅大士的〈浮沤歌〉:

君不见骤雨近看庭际流,水上随生无数沤。

一滴初成一滴破,几回销尽几回浮。

浮沤聚散无穷已,大小殊形色相似。

有时忽起名浮沤,销竟还同本来水。

浮沤自有还自无,象空象色总名虚。

究竟还同幻化影,愚人唤作半边珠。

此时感叹闲居士,一见浮沤悟生死。

皇皇人世总名虚,暂借浮沤以相比。

念念人间多盛衰,逝水东注永无期。

寄言世上荣豪者,岁月相看能几时?

浮沤聚散无穷已,自有还自无,销竟还同本来水……浮沤一生,如同凡夫于此幻影,执我攀缘,六情自昏,不知暂借浮沤身,彻见人间的真相,知人我毁誉不久长,人情浓淡不久长,人世盛衰不久长,人心爱憎不久长,于浮沤假相,悟解有个真实千年万劫不败坏的真我。

福州大章山上的契如庵主一向不攀外缘,淡泊宁静。他于玄沙禅师那里领悟真心以后,玄沙赞美他说:「你的禅悟已入无人境,以后没有人可以和你并驾齐驱。”

契如自此不聚徒说法,也不须侍者服侍,独自一个人隐居小界山中,把一株枯死的大杉树掏成一个小庵,只够容身,于此小庵,优然自得。凡是有游方过路的僧人,随叩随应;不拘说法的方式。

有一僧问他:「生死到来该怎么躲避?”他说:「跟着走就是了。”僧人反问:「那不就受到生死拘束吗?”契如就喊一声:「啊哟哟!”

生死就像花开花谢一样自然,觉悟的佛陀,都免除不了色身老病的朽坏,有为有相皆离不开危脆的生灭法。因此,契如禅师要吾人于生死到来时,不生心动念,脱透妄相,明了本无生死来去之相,又是谁受到拘束呢?

以无我等相的般若慧观,行游化度众的菩萨事业,尊重一切凡夫有如来藏,有金刚宝,心离能度所度的高下妄相,即如大地无怨亲远近的分别,无爱憎是非的拣择,但尽凡夫心,平等如佛德。就像《庞居士语录》卷中所言:

无贪胜布施,无痴胜坐禅,无胜持戒,无念胜求缘。

尽见凡夫事,夜来安乐眠,寒时向火坐,火本实无烟。

不忌黑女,不求功德天,任运生方便,皆同般若船。

若能如是学,功德实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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