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悟是一个嘲笑自己的玩笑
让人开悟的方法超过八万四千,却远远依然不足以让人就此开悟。
遗憾的背后,这个现象却又是如此美丽:如果有一个确定让人开悟的方法,那么,人将被贬低为一台机器,只有机器能按某种特定的方法和程序达到一个固定的结果。人是娇贵而尚未绽放的花朵,你不能规定它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谢,那是属于人的生命自由。而生命的自由超越理性,超越方法,超越程序,超越步骤。
一个方程式的求解方法和步骤如果正确,会自动达到一个确定的正确结果。但是,绝对确定的东西也总是死的,生命中唯一绝对确定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死亡。除了死亡,生命是那么的不确定,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你也不知道自己最终到达何处,你更无法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有爱、能爱,这就是生命的美。
佛陀说:“生命是苦。”,在我看来,佛陀这样说正好恰恰显示出他是禅师们的禅师——茶味的苦也正是茶味所隐含的美。生命的表层是苦,那是因为注定的生老病死再加上一个无休执着带来的轮回;生命的深层是美,那是因为透过它的苦,人有开悟而超越苦、品味清香的可能,但是,它真的又是那么的不确定。
生命不是一个方程式,而是一个探险,并没有一个确定的方法、途径和步骤来使你发现和挖掘到宝藏;生命并不是一个战略战术,而是一条随缘漂流的河流,并没有一个确定的方式和技巧来使你到达大海。
方法本身绝不可能直接引导人开悟,方法本身也不是人开悟的直接原因。提供阳光和水分并不能直接引导一朵玫瑰开放,展开地图和地形渠道标识并不能直接引导一条河流去到海洋。
那些开悟的人事后一直在笑,我听到他们一直在笑,这个笑是如此的纯净、纯粹和天真。这个笑,是一个超越“生命是苦”的灵性深层的快乐;这个笑,是一个超越任何方法和策略的自发玩笑。就纯粹而言,那些笑声甚至超越了佛陀的“拈花微笑”。佛陀在笑的时候至少手中还拈着一朵花,在他的纯净和纯粹之中还是夹杂了一丝策略:花朵——一个作为引导道具用的慈悲策略。
菩提达摩——佛陀的弟子,在有一天找到佛性以后,笑得很厉害,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还要在地上不停的打滚,更过分的是: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
一休——佛陀的另一个弟子,从某一天过后,也是一直在笑,笑着笑着他就忍不住开始嘲笑:“哎哟,释迦牟尼这个恶作剧的家伙,搞出那么多的方法和途径,误导了好多人哟。”更过分的是他在天冷的时候,竟然开始搬取很多木头佛像来引火取暖,除了他自己,甚至连师父也不能理解他究竟在做什么。
六祖自从被《金刚经》震惊和打醒过后,也一直在笑,一个弟子问他为什么笑,六祖竟然说:“没什么,我只是笑多学无益,除非先识本心。”更过分的是他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菩提何需寻?无树何处拜?”除了他自己,甚至连同时代的另一位大师——神秀,也不能理解他究竟在说什么。
那些真正了解了佛陀的人,实际是真正了解了自己的人;那些真正找到了的人,实际是发现真理不是在远处的人;那些真正找回本性的人,实际是一个嘲笑自己的人;那些真正找到佛性的人,实际是一个什么也没有得到的人;那些真正开悟的人,是一个明白“开悟”压根就是人的本性而无法失去的人。
所有的方法都只是策略,都不是开悟的必然原因,所以才可以变着花样来进行,它们的作用是清扫灰尘。所有的语言都是“清扫工具”,它们的作用是否定和排除掉干扰。利用方法,清扫灰尘,但不要执着“工具”,找到灰尘后面的光亮以后,要把这个工具也扔掉。
唯有开悟后超越工具和方法的人才能与佛陀开玩笑,那么,这个玩笑就是真心的流露,就是佛性的流露,它看起来大逆不道,实际是一个超越理智、超越方法、超越形式的爱和尊敬的真心隐秘宣告。
生命可以是美,但执着灰尘使它变苦,而灰尘后面的光亮是解脱,是你的本性,是你的佛性,是你真正的快乐。记住吧:你就是一个佛,就是一个尚未清扫完心灵灰尘的佛。
生命是苦,开悟是玩笑——一个嘲笑自己的玩笑,正是、也恰恰只能是这个玩笑能把生命变得真正的平和、真正的快乐、真正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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