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玉林，夏至“狗肉节”。相比往年，“节日”氛围明显降温，当地聚集的看客不时与外地摄影摄像者“对拍”。(视觉中国/图)

最多的一次，狗肉厂老板范献涛手机里有800个未接电话，有人用呼叫软件直接呼死了他的手机，“特别极端，就像邪教似的”。

每年闹得沸沸扬扬的玉林狗肉节，2017年因为反对者的缺席而显得过于冷清。

给狗下跪的行为艺术家片山空，压根没来。另一位标志性人物，四川广元市博爱动物保护中心的杜玉凤来是来了，却低调了很多。

不仅事先没有任何预告，杜玉凤还刻意把长发剪短、换上牛仔裤，以一副与过去完全不同的面目，出现在玉林狗肉市场。

但她最终还是被认了出来，“也许是有人认出了我的声音”。

这之后，就有人全程跟着她，“手里的标语还没打出来，就被没收了，这个市场不让进，那个市场也不让进”。

片山空说，他在玉林，能做的事情不多。到玉林一下火车，他就被人全程都跟着，几乎寸步难行。去年来玉林拍纪录片，匆匆补了几个镜头就走了，今年他没打算再去。

杜玉凤原本也没想去。2017年4月她在网上看到，有人说玉林狗肉节已经取缔，玉林政府不允许杀狗了，心想不杀狗了，也不用号召买狗了。恰好有个德国的动物保护人士过来，就陪着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停了?”

虽然活动范围缩小了很多，但她最后还是在附近的乡镇上，碰到杀狗的人，又救下了13只猫和17只狗。

值得安慰的是，这个数字跟过去比微不足道，“今年是救得最少的一次”。

吃狗肉怎么就变成敌人了?

当年和片山空、杜玉凤在电视上公开辩论的狗肉厂老板范献涛，时不时还能接到骚扰电话。被骂习惯了，电话接通后他都会先沉默一会，“当我判断说话比较缓和柔和的时候才会应答，不然我不说话”。

最多的一次，范献涛手机里有800个未接电话，有人用呼叫软件直接呼死了他的手机，“特别极端，就像邪教似的”。微信里也总有人骂他，“你是罪人，是社会的敌人”，他还是想不明白，吃狗肉怎么就变成敌人了?

他最后回复这些人，“如果有本事，不要找我，应该找全国人大常委会立法，如果野生动物保护法把狗列到里面，我立马就可以放下屠刀”。

不过，片山空和杜玉凤坚持谴责玉林狗肉节，理由是玉林的狗肉是一条黑色产业链，“狗都是偷来的，所谓的肉狗厂根本不存在”。

但范献涛依然给出了辩解，“我们没有违法，是这些爱狗的人违法了。国家没有立法不让我吃狗，不让杀狗，我们是合法企业，合法产品。你干扰我们生产，就是用非法手段干扰或者破坏我们的生产经营”。

救狗中，最具法律争议的当属高速拦车救狗。2017年5月27日和6月19日，广州出现了两起高速公路拦车救狗事件。这两次行动，杨东升都是发起人之一，第一次救下了300多只，第二次是1341只。

但经历过这两次救狗后，杨东升有些心灰意冷。以前他常常半夜三点钟、凌晨四五点钟收到信息就跑出去救狗。为了捞一只落水狗，他在珠江里游了几百米。后来，也曾爬过路边的高架桥去救一只困在桥头的狗，但现在，他不会了。

今年两次大规模的救狗中，他们欠下了宠物医院一笔巨款，“四家医院参与了进来，最多的两家，一个七万多，一个十来万”。这些医院都追着他要债，杨东升担心以后没人相信他们了。

“要用春风化雨的 方式来改变他们”

认识到情绪化的方式，引得双方剑拔弩张，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片山空和他的支持者们也改变了斗争的战略，“很多师兄去玉林开奉斋放生，请人吃素，要用一种春风化雨的方式来改变他们，不能只有义愤”。

片山空在贵州做护生节，号召全人类在冬至日不杀生，用一天时间放下屠刀。他想今后还是要再去玉林，但是要以一个全新的面貌，比如去办护生节。

斗争路线的微妙变化，还藏在玉林街头的食肆招牌里。狗肉店的招牌里已经不再出现狗字了，全部用方块遮起来，而画着莲花标识的素食馆，在玉林遍地开了花。

创美广告店的老板记得大约两年前，玉林饭店的招牌，就不再出现狗字了。但这并不影响狗肉店的生意，“一般店里面卖狗肉，不要什么招牌，都知道里面是有狗肉吃的，哪怕是写其他肉什么的，人家也都知道的”。

与日益低调的狗肉节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夏至日前后，玉林八家素食馆的高调促销。其中，八珍斋食打了八折优惠，明德素食园发放了一千张免费餐券。

在玉林狗肉节闹得最火的2013年，玉林出现了第一家素食店。这些素食店供应素食自助餐，价格在10元到20元不等。与其他店铺不同，这些素食馆都采用众筹的方式，每个人一两万。走价格低廉的平民路线，并提供一定量的免费斋饭。

2016年年初，陈芳也和十几个信佛的朋友众筹开了“八珍斋食”素食馆，“每人两万块”。素食自助餐12块钱一个人，陈芳说他们根本没想到要赚钱，目的就是为了推广素食。玉林有很多人吃狗肉，而素食馆“让吃肉的人能吃一餐素也是功德无量”。

陈芳不但自己吃素，也带着儿子、女儿在店里吃素，但她丈夫从来不来，“他肯定要吃狗肉，说了很多次，不过女人没地位，说了也不听”。开这家店，她希望能抵消丈夫的“杀业，给后代积阴福”。

2017年夏至日后不久的农历六月十九日，是佛教徒认定的观音菩萨生日。杜玉凤说，这一天玉林的居士，都要过素食节，“哀悼在狗肉节里死掉的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