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

我认识几个可称为素食者的人。

何居士,据他自己说是小时病重,因而信佛修行,身体日益茁壮,因而延续这条禅修之路。在各种禅修之旅中,自然是各种素,不过,日常和凡人的饭聚,他也荤素不理,有什么吃什么,很有佛祖遗风。所谓不杀生,就是自己不杀等别人杀。这等可荤可素的,其实不算素食者,但他的禅修之旅一场接一场,所以基本是吃素的时候居多,勉强也算个素食者吧。但平日里说话,则是荤言居多。如此在饮食和生活上,在荤素之间,出入世之间,游刃有余。居士曾经在别人家的高级素食馆做管理,有幸仰他的光,去吃过一次,极好的食材,极好的素。可惜,没多久就歇业了,毕竟,上素才是真正健康的素,吃好山好水无污染无公害无基因转化而来的食材,才可以轻油淡酱,有益身心。但相对价格不菲,自然曲高和寡。

丁小姐,医学背景,国家二级营养师,某慈善机构的活跃分子,全家族式的素食者,圈内踊跃的养生文章和鸡汤文章分享者。她所经营的素食是另一种风格,食材也是好的,但少一些商业元素,因而比较粗纤和寡淡,自然也没有造型。胃有毛病的我,光临一次即被狠狠洗涮一翻,引发急性胃抽筋。当然,这不是她的错,看人家由来用素食栽培出来的神清气朗和婀娜身姿,就知道这素没吃错。错的是我,没有一个经受得住各种粗纤及自然元素横扫的胃。这个人我有少少敬而远之,但绝不是因为那顿令我九死一生的素宴,而是每日都被她放在圈内的鸡汤煨得有些腻滞,久之,终于下手将她屏蔽了。无疑,这是个很正面很正能量的人,表里如一,对生活对事业对人充满热情。奈何我们都知道,煮鸡汤发放正能量的通常都是福寿双全的人高高在上的教诲,一般的人如我实在虚不受补。

黄小姐,读书时就很爱美,有个自己会裁缝的妈妈,每天高端定制地上学,开朗而活泼。毕业后失联,直至最近才通过朋友圈联系上,才知又是一个吃素的人。学生时代,我们曾一度是要好的同学,一齐去上兴趣班,放学时常去她家住的老西关逛街吃东西。此前我也一直想找到她,重温往昔岁月的友谊。可是,一伺发现她是一个虔诚的素食者,并且主要还是一个放生组织的发起人,就有了疏离感,别后第一次的团体聚会,就辞而不到。那天是今年以来天气最差的一天,浓霾冷雨,但这只是表面推却的理由,实质是,没有了那非见不可的心。好多素食者都信佛,讲慈悲心,自己不杀生,还要折腾着放生,自己不吃肉,爱教导别人也不要吃。而我,怯于见面,是因为有一个很简单而不敢问出口的问题:“如果吃素的初衷是为了青春驻颜和自身的健康,那如果吃素会变老变丑,你会出于慈悲心继续吃吗?如果吃肉才能冻龄,你会执起屠刀吗?”

阿惠,吃素,是因为内分泌紊乱多年,一直寻医无果,转为吃素后居然不药而愈。坚持蛋奶素多年。最近因感冒吃了一种没吃过的感冒药,居然出现败血症,几经就医检验排查,发现原来是药物里的某种成分诱发了她从来不知道的隐性蚕豆病。这期间一直吃着医生开的补血药,某天看成分,不禁惊觉原来开斋多日,成分上写着:阿胶,龟甲胶,鹿角胶,鹿血,牛髓,紫河车,鹿茸,海马……这个斋,真是开得千年道行一朝丧。她娓娓道来,我都笑岔了。

王格格,满族人,美丽动人,略略有一点丰腴,爱穿她们的民族服装旗袍。她拜观音,因而不吃牛肉。逢初一十五吃素,全家那两天一齐吃。如果初一十五恰好和我们这些凡人一起吃饭,她就吃锅边素,并不执着。问原因,说是为了健康,既然不具备吃全素的条件,那就一个月吃两天。

己所欲,施于人。这是人之常情,虽清心寡肉的素食者不能幸免。我不否认吃素是健康的生活之道,我们都知道食物链下层的都是较为原始的生命,越往上,积聚越多的毒素。不过,一个以健康而不是伪健康为目的的长期素食者所耗费的环境资源及财力资源是远远高于一个普通的肉食者的。我所认识的这些素食者,无论是虔诚的还是偶而为之的,恰恰都毫不例外的是白富美和富一代。天天吃菜市场的青菜豆腐能保持青春美丽冻龄吗?当然不能。普通食材,当中必定包含转各种基因的豆制品和无机的菜蔬,这些已经失去本味的食材,必然要加上浓油重酱,才能造出调合众口的味道。而意味着真正健康的高端食材,不是富贵人家,又如何有资格坚持?

我相信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世界最原始的模样就是丛林,只有丛林法则才是令世界物种保持平衡的法则。日常的个体的善举无可非议,但实在无须以有计划有规模有组织的为放生而放生的行为来满足让自己慈悲的私心。声势浩大地用钱去买一批鸟,买一群鱼,铺天盖地,川流不息地放出去,它们还未来得及回到来处,就被伺机而动守候多时的捕捉者重新入笼,等待与放生者的下一次隆重交接。如若没有捕手,它们被放归的很可能是一片并不属于它们的水土,对于那里原本的生命而言,它们只是入侵破坏者,打破原来的平衡。对于它们自身而言,亦承受着水土不服而带来的死亡威胁。如果你不能将一个生命带回它的来处,这并非对这个生命的慈悲。曾经在泰国的一个寺庙边上,看到一个在卖鸟的老婆婆,我走过去看她笼中的鸟,她望我一眼就知道我不是放生者,随即不高兴地瞪了我一眼。我在想,这些鸟,它们本来好好地在枝头享受着它们的自由,就因为那些为自身祈福的放生者,被捉起来,卖出去,再被捉回来,再被卖出去……周而复始,满了捕鸟者的钱袋,遂了祈福者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