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晨5点半，敖伟的手机急促的响了起来。

敖伟经营的餐厅员工心急火燎地告诉他说，餐厅门被贼撬开了，让他赶快过去看看。睡意朦胧的敖伟漫不经心地问：是贼正在撬门吗？还是撬了一会儿了？员工说撬了有些时候了。敖伟乐了，撬都撬开了，贼都走了还看什么呢？不看了，天亮了再说。

天亮了，员工清理了餐厅里的东西，发现香烟、电脑、值钱的东西都还在。“我们餐厅一个碗一双筷子都没有丢。隔壁的损失就大了。”

“为什么呢？”敖伟起身将悬挂在餐厅玻璃门的牌子翻了过来，上面写道：亲人，无论您是什么原因需要我们免费提供食物，敖玛餐厅将会很喜欢奉献便餐。

“贼可能是看见这块牌子上的内容感动了，下不了手。”敖伟笑。

“真的不问原因就给没有钱吃饭的人提供便餐吗？”我将信将疑。

“不问，为什么问呢，一个人到了没有饭吃的地步本来就够惨的了，你再问人家原因，那得有多残忍。”

“你是真正的素食主义者吗？”我问。敖伟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么说吧，如果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一块肉，在没咽下去前我一定把它吐出来。”

一年前的冬天，朋友邀约到她家看云南矮脚马。

朋友的女儿是个内心敏感，情感丰富的小诗人。进她家院子，没有看见矮脚马，看见她女儿在画画，“丰畅，画什么呢？”我问。“我画一幅画儿给马看呢，它有半天不理我了。”朋友的女儿说，我当即乐了。

在院子一角，我看见一匹比驴小比山羊大的枣红色动物，那厮就是著名的云南矮脚马。

“这个，嗯，怎么就会是马呢？”我欢喜得语无伦次。

“这马是我们从‘梁王山生命护生园’那里借来喂养几天的。”朋友说。我忍不住好奇，打听“梁王山生命护生园”的事。“敖伟做的，就是敖玛素食餐厅那个老板。什么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你和他聊聊吧。”

（二）

近年来，熟识的人倡导“素食”越来越多。忍不住想知道什么是“素食主义者”。

资料说，素食主义者（vegetarian），即只吃素菜而不吃荤菜的人。素食主义是一种饮食文化，实践这种饮食文化的人称为素食主义者。

素食主义者不食用一切有生命和感情的动物之肉，包括家畜、野兽、飞禽、鱼类、海鲜等，但一般可以食用蛋、奶、黄油、奶酪等奶制品。

素食主义者敖伟在市区开了家素食餐厅，“我们的油是自己榨的，米是自己碾的，你看看我们餐厅每天要做那么多菜，每位客人只收20块钱，你算算成本就知道我的餐厅是在亏本经营。人家说，杀头的生意有人做，亏本的生意没有人做。我又不疯不傻，你说我为什么要去做亏本生意呢？”

声称自己是虔诚的佛教徒的敖伟一脸波澜不惊。“我在处心积虑的做素食，我希望大家都健健康康的。”

敖伟说：“护生，是素食的开始。吃荤是杀生的根源。‘善’是本心，‘善’是利他。”

“素食主义者有很多种，如自由式（偶尔犯规也没关系）和苦行式（严格遵守，蛋、奶、黄油、奶酪也绝不吃）等等。

但是认真算起来，自由式不是真正的素食主义者，只是为了减肥和健美的人，为自己营造一个美好的名声。”敖伟说。

而成为素食主义者的原因有几种：其一，宗教信仰的要求或以素食表达对信仰的教派的忠诚，苦行式大多在此类；其二，纯粹为了健美、减肥、锻炼等等，此类大多是自由式；其次，因为心地慈悲，不忍动物因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惨遭杀害。

“我是那种有人站在我面前说他需要钱了，我就开始掏钱包的人。”敖伟说，因为向善，他的钱夹丢失过多次都能回到自己的手中。“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我自己也纳闷。后来我想明白了，那就是我没有拿过不属于自己的一分钱。”

（三）

1966年，敖伟出生在昆明。

“我小时候是那种特别叛逆的孩子，打架斗殴什么都干，打过若干人，也被人修理过。我父亲说，‘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是撞着了南墙直接翻过去’。”

24岁以前在云南省体工队航海模型运动队做运动员，24岁退役后，自己做野草牌干燥花生意，后来不小心做成了中美合资企业。

“我们那个队有很多世界冠军，我荣获两项国家级运动健将称号。”

后来，敖伟迷上了马术运动。

“嗯，马术就是马和人的一种游戏。”敖伟轻描淡写的说。我查了下这个小众的运动项目：马术，起源于原始人类的生产劳动过程。公元前680年古代奥运会设有马车比赛。中国的马术也具有悠久的历史，兴于周代，盛于唐代。现代马术运动始于欧洲。古代为了做到战车所用的马匹在战场上移动精确，常对马匹进行各种技巧和协调性的训练，后来就发展成为马术比赛。

再后来，敖伟开了西南三省第一家马术俱乐部。

“我开办那个马术俱乐部，一开始就赔钱。”敖伟说，开始他的70余匹云南矮脚马养在呈贡县七甸乡的一个草场。“有两三年的时间吧，经历了些变故，我把马场搬到昆明市郊的白沙河。你知道呢，白沙河那个地方，养马怎么行啊。”

一筹莫展的敖伟开始给他的马找出路。

“一天早上，我在车上发呆呢，突然想到打114查询一下畜牧局的电话，然后人家就给我推荐了梁王山。”彼时，敖伟的云南矮脚马已经发展到200余匹。为此，他在梁王山租了3000亩的草场。

“马找到了草场，问题也来了。梁王山那地方有人种植了大片的高寒蔬菜，都是出口销售的。好嘛，马来了，一吃一刨一打滚，一千多块钱就赔出去了。”

敖伟在马术俱乐部开了家餐厅，想用餐厅的盈利弥补养马的亏空。

“有一天，我发现要想吃上真正的牛肉太难了，都是注水牛肉。”敖伟思谋着自己养牛供应餐厅。“我跑到大理买了49头牛来梁王山放养。”

“我这人，干什么都喜欢随缘。”敖伟说，自己自小喜欢动物。“上学那会儿，每个周末我都回到圆通山动物园看各种动物。我养过松鼠、羊、马、梅花鹿……”

喜欢摄影的敖伟没事的时候会带着相机上山给牛马照相。“我给一群牛犊拍照呢，回来一看那些照片，我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那些牛犊的眼睛那么干净，几乎和我女儿的一模一样。有着这么干净的眼睛的动物，我们怎么要杀戮呢？仅仅是为了吃肉啊，我心都碎完了。”

敖伟当即决定将49头牛全部放生。

（四）

“我觉得每一个素食餐厅都应该是一个道场。”敖伟说得很严肃。

思忖片刻，敖伟接着说：“不管从信仰、感情、身心及灵魂都不需要吃任何动物，病是吃出来的，吃全素对你身心及自身调节有极大的帮助，只要坚持你会体会到的，身体健康的同时有集了功德，何乐不为，你的灵魂得到了升华，不再坠落。”

敖伟时刻将“慈悲”挂在嘴边，或许也铭刻在心上。他说，慈悲与同情的区别在于:对他人正常的苦难、不幸会产生关怀、理解的情感反应叫做同情。而慈悲是建立在佛教“八苦”的基础上的，与同情不能同日而语。

在与敖伟的交谈中，什么是慈悲，这个问题一直纠缠着我。回来后，我查了资料。百度词条是这样说的：慈悲，梵语karun!a，巴利语同。慈是指带给他人利益与幸福；慈悲的悲是指扫除他人心中的不利益与悲伤。慈爱众生并给与快乐(与乐)，称为慈;同感其苦，怜悯众生，并拔除其苦(拔苦)，称为悲;二者合称为慈悲。亦谓给诸有情快乐与快乐之因，并将彼等从苦难与苦难之因中拔救出来，亦泛指慈爱与怜悯。

结束采访前，敖伟给我讲了个发生在他们餐厅的小故事：“前阵子我们餐厅有老鼠出来闹腾，我们绞尽脑汁的想办法驱鼠，超声波驱鼠器、放猫什么办法都不管用。后来员工用了粘鼠胶，果然就粘到老鼠了。那天，正好寺院的彗空法师来餐厅，他经过楼道的时候老鼠发出吱吱的叫声。我说，法师，老鼠在向你求救呢。彗空法师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过来很久的时间我才明白过来，法师的意思。我们不是讲惩恶扬善吗？扬善就是慈悲，你不惩恶怎么扬善呢？”

“惩恶，嗯，这是要有大慈悲心的人才能承担的。”敖伟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