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禅师:你庭前的杏树

2015-02-06 南传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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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你庭前的杏树

我曾谈起过缘起观。当然,所有追求真理的方法都应当被视为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或绝对真理。禅观事物的相互关联,是为了破除“分别”这一虚妄的遮障,让人们得以融入生命的整体和谐,而不是要创造一个缘起(相互依存,依他起)的哲学体系。

赫曼。赫塞在他的说《悉达求道记》中,未能洞彻这点,因此笔下的悉达宣扬相互依存的哲学,他的话在我们看来有些天真。赫曼。赫塞为我们展示了一副万物相互依存的图像,图像中的一切都相互关联。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毫无瑕疵的体系。在这个体系中,人们不可能思考如何从这个世界解脱的问题。

依据佛教传统观点,实相有三种特性:遍计所执性、依他起性、圆成实性。

我们先来看依他起性。由于失念(失去正念)与偏见,我们常给实相蒙上一层邪见的面纱,这就是以遍计所执性看实相。遍计所执性是实相的幻相,它将实相看作许多独立的细微个体与自我的集合。

为了打破遍计所执性造成的比相,修行者必须在万事万物的生灭过程中,禅观缘起与万象的相互关联。这种思维的方式是一种观照方法,不是哲学教条的基础。如果一个人仅仅抱着某种概念体系不放,那他只会陷入僵局。

禅观缘起可以让人契入实相,与它合一,不会被某种实哲学观念或者禅修方法束缚。筏是用渡河的,不是拿来扛肩膀上。指着月亮的手指并不是月亮本身。

最后,我们来谈谈圆成实性,也就是解脱了遍计所执性造成的邪见后显现的实相。实相就是真实,超越任何概念。没有任何概念能够恰当地描述它,甚至缘起的概念也是如此。为了确保众生执着于哲学概念,佛学还谈及三无性,以免我们被三自性教义束缚。这是大乘佛教教义的实质所在。

当了知实相的圆成实性,修行者已达致无分别智。这是一种奇妙的圆融的境界:主体与客体的区别不复存在。这并非一种遥不可及的状态,只要稍微坚持精进修习,我们至少能尝到它滋味。

我的桌上有一叠孤儿扶助金申请书,我每天都在翻译一些。在我开始翻译一份申请书之前,我会凝视照片中孩子的眼睛,仔细察看他的表情和特征。

我感觉到我和每个孩子之间存在的深刻的联系,这让我能够与他们进行特别的交流。当我将这种感受写给你时,我看到,我在翻译申请书那些简单文字时,我在其中体验到的交流,就是一种无分别心。

我看不到一个“我”在翻译申请书帮助每个孩子,我看不到有哪个孩子在接受爱与帮助。孩子和我是一体的:没有人在怜悯,没有特别的智慧。这就是无分别心的时刻。

当你体会实相的圆成实性,你庭前的杏树就有可能完全地显露它的本性。杏树本身就是真理,就是实相,就是你自己。所有经过你庭前的人,有多少真正好好地看过这棵杏树?艺术家的心可能敏感些,他或她会比其他人更深入地看这棵树。因为拥有一颗更开放的心,艺术家和树之间必定存在某种交流。

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心。假如你的心未被邪见蒙蔽,你会自然地融入与这棵树的交流中。这棵杏树将自己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你面前。洞彻杏树就是见道。曾经有人请求一位禅师解释实相的奥秘,禅师指着一颗柏树说;庭前柏树子。

涨潮的声音

当你的心获得解脱,你会心怀慈悲:对自己慈悲,因为你曾受过无数的苦,因为你那时不能将自己从邪见、憎恨、愚痴与愤怒中释放出来;对他人慈悲,因为他现在还未能看清自己被邪见、憎恨与愚痴囚禁,并因此继续被囚禁,给自己和他人带来更痛苦。

现在请你以慈悲之眼看着自己与他人,像一个倾听宇宙众生哭诉的圣者,你的声音是每一个彻底洞见实相的人发出的声音。正如佛经描述大慈大悲观世间的声音:

妙音观世音,梵音海潮音,

胜彼世间音,是故须常念,

念念勿生疑。观世音净圣,

于苦恼死厄,能为作依怙,

具一切功德,慈眼视众生,

福聚海无量,是故应顶礼。

慈心观必须在静坐以及为他人服务的每一时刻中修习。不论你去哪里或者坐在哪里,都要记得这个神圣的呼唤——以慈悲之眼观众生。禅修的主题和方法很多,多到我从未相过这要将它们统统写下来给朋友们。我在这里只提一些简单但是很基本的方法。一位和平工作者与其他任何人一样,她或他都必须过自己的生活。工作只是生命的一部分,但是如果在正念中工作,工作就是生命。否则,人们就会变成“行尸走肉”。

为了让生命继续,我们必须点亮自己的火炬。然而,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与身边的人相连。如果我们知道如何活在正念中,如何关照自己的心灵,那么我们的兄弟姐妹与会因此懂得如何活在正念中。

禅修:提示实相与疗愈身心

在正念中静坐,我们的身心都很平和,能够完全放松。但是这种平和放松的状态和人们在休息打盹时心绪慵懒、半昏沉的状态有根本不同。在这种远离正念、慵懒的半昏沉的状态中打坐,如同坐在黑暗的洞穴。因为在正念,人们不仅感到平静愉悦,还会变得灵敏警觉。

禅修并非逃避:它是安定地与实相相遇。修习正念的人应当如汽车驾驶员般警觉;如果禅修者不警觉,他的心就会被散乱与失念(失去正念)盘踞,就像昏昏欲睡的驾驶员很可能酿成大祸。要像踩高跷的人那样警觉——哪怕踏错一步都会让你跌倒。要一个走在剑林中手无寸铁的中世纪骑士。要像一头狮子,踏着缓慢、轻柔而坚定的脚步向前迈进。只有怀着这样的警觉心,你才能彻底觉悟

我推荐初学者修习直观法:辨识但不加以评论。不论怎样的感受,慈悲或苦恼,都应该受到欢迎,辨识并毫无差别地对待它们,因为这些感受都是我们自己。我正在吃的橘子是我。我正在种的芥菜是我。我全心全意地种着。我以浴佛或浴耶稣的那种全心全意来洗茶壶。在正念中,慈悲、苦恼、芥菜、浴茶壶,都是神圣的。

如果被悲伤、不安、愤怒、激情或任何其他感受占据时,似乎很难修习直观法。这时不妨转而禅观一个静物,以自己的心境作为禅修的主题。这样的禅修法能提示实相,并且能够疗伤。

在禅观的凝视下,悲伤或不安、愤怒、激情会显现它的本性——这种显现能自然地带你进入疗愈与解脱。悲伤(或任何引发痛苦的事物)能成为脱离痛苦与折磨的工具,就好像用一根刺挑除另一根刺。我们应该温柔而充满敬意地对待自己的不安、痛苦、愤怒与激情,不抵制它,和它共处、与它和解,借由禅观缘起契入它的本性。

人们很快就能淡定会如何选择适合当下情境的禅修主题。所有禅修范畴内的主题,像缘起、慈悲、自性、空性、无执(着)等,都能够提示实相与疗愈身心。

然面,要想成功地禅观这些主题,我们必须修持相当的定力。要获得定力,就要靠日常生活中的正念修习,也就是要觉察、辨识所有当下发生的事。

但是,禅修的对象,必须是真正深植于你内心的实际问题,不仅仅是哲学思辨的主题。

每个主题,都像是必须长时间烹煮的食物,我们把它放入锅中,盖上锅盖,然后点火。锅子就是我们自己,用来烹煮食物的热能就是我们的定力。燃料来自持续不断地修习正念。没有足够的热能,食物就无法煮熟。可一旦煮熟,食物就会显露它的本性,帮助与引导我们迈向解脱。

水更清,草更绿

佛陀曾说,生死的问题本身就是正念问题。一个人空间是生是死,就看他有没有保持正念。

在南传《相应部》(汉译《杂阿含经》)经文中,佛陀讲了一个发生在小村庄的故事:

一位有名的舞蹈家来到一个小村庄,村民们蜂拥到街上想一睹风采。与此同时,一名死刑怨不得不捧着一碗满满的油穿过村庄。他必须全神贯注保持碗的平稳,因为只要有一滴油从碗里洒到地上,紧跟在他身后的士兵就会奉命抽出剑砍掉他的头。说到这,释迦牟尼佛问道:“现在,你们觉得这名囚犯能专心致志地捧着那碗油,不会走神偷瞄街上的舞蹈家吗?或是抬头看那些成群结队的村民在街上如此骚乱,其中任何一个人都会撞到他,他会去看这些人吗?”

还有一次,佛陀讲了另一个故事,让我突然领悟到修习自身正念非常重要,也就是保护和照顾好自己,不要执迷于其他人照顾他们自己的方式,这种心理惯性会导致忿恨或忧虑。

佛陀说;“从前有一对杂技艺人,老师是个穷鳏夫,徒弟是一个叫做美达的小女孩。他们俩靠街头卖艺为生。他们拿着一根长竹竿,老师把竹竿竖在头上保持平衡,小女孩就顺着竹竿慢慢爬到顶端。老师脚可是地面不断走动,小女孩则保持不动。

“他们俩个都必须神贯注,保持完美的平衡以免发生事故。一天,老师教学生:‘听着,美达!我会看着你,你也要看着我,这样我们就能帮对方保持专注和平衡,避免意外发生。我们肯定能挣够吃饭的钱。’但是小女孩很理智,她回答:‘亲爱的老师!我想我们最好各自己照顾好自己,顾好自己就是顾好我们俩。我能肯定这样不会出事,才会挣够吃饭钱。’”佛陀说:“这个孩子说得对。”

一个家里如果有一个人修习正念,全家都会变得正念分明些。因为有了这个活在正念中的家庭成员,全家人都会被提醒活在正念当中。假如一个班里有一个学生活在正念中,整班都会受影响。

在和平服务团里,我们必须遵循同样的原则。如果身边的人没有尽力,不要烦恼。只想着如何让自己做得出色就好。自己尽全力,就是提醒身边的人尽最大的努力。不过,要有所贡献,就要持续地修习正念。这毫无疑问。只有通过修习正念,我们才不会迷失自己,才能获得光明的喜悦与平和。只有通过修习正念,我们才能以开放的心和慈悲的眼睛看待众生。

刚才,一个常来帮忙的朋友邀请我到楼下,到她的公寓去喝茶,那儿有一架钢琴。朋友的名字叫克莉斯坦,是荷兰人。她给我倒茶时,我看着她那堆工作说:“待会再翻译孤儿申请书吧,现在为我弹奏一曲如何?”克莉斯坦很乐意暂时放下工作,坐在钢琴前弹了一首她从小就熟悉的肖邦选曲。

这首作品有些小节很轻柔、旋律优美,其他小段却喧嚣急促。她的狗本来趴在茶桌下,当音乐变得激昂时,它就吠叫且呜呜哀鸣。我知道它觉得不舒服,想要音乐停下来。克莉斯坦的狗一直像小孩般受人宠爱,而且可能比大多数的孩子对音乐更敏感。它会如此反应,或许是因为它的耳朵能接收到人类听不到的频率。克莉斯坦试着一边安抚这只狗,一边继续弹琴,可是没有用。她结束这支曲子,开始弹奏一首轻快和谐的莫扎特的曲子。现在,小狗安静地躺着,看起来很平和。克莉斯坦弹完后,到我身边坐下说:通常就算我弹奏肖邦最轻柔的曲子,这只狗也会跑来抓住我的裤管,试图逼我离开钢琴。有时候我不得不把它赶到门外才能继续弹琴。但是只要我弹巴赫或莫扎特的曲子,它就很平静。

克莉斯坦提到有报告说,在加拿大,人们尝试在夜间为植物弹奏莫扎特的作品,结果植物长得比平常快,花儿还会朝着有音乐的方向生长。有人每天在小麦和黑麦田里弹莫扎特的曲子,结果这些田里的小麦和黑麦长得比别的田里快。

克莉斯坦一说到这,我就想起会议室,人们在里面争论不休,愤怒和非难的话语你来我往。如果有人把鲜花和植物放在这样的房间里,它们很可能会停止生长。

我想起一座花园,由一个活在正念中的僧人照管。那里的花儿总是清新翠绿,僧人从正念涌出的平和与喜悦滋养着它们。有古人说过:

圣人出,河水清,草木绿。

每次会议或者讨论开始的时候,我们都应该听听音乐或静坐修习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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