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行无常”―死亡对修行者意味着什么?

死亡不仅是一种警示，提醒我们放下无谓的追逐而精进修行，死亡本身也蕴含着珍贵的修行机会，如果善加利用，则能证悟解脱。藏传佛教中有一整套中阴教法，教导行者如何转化死亡不同阶段的心识，从而认识并安住于心的本来面目中。

人们通常所说的死亡，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死亡何时开始?是否有结束?有没有不同阶段?也就是说，死亡是铁板一块还是不断有变化?人在死亡中会经历什么?这些经历意味着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在中阴教法中都有详尽的解答。

我们说，人死的时候连这个身体也是要放下的，那么，这个身体是怎么放下的呢?首先我们来看看什么是身体，然后再说怎么放下。

人活着的时候，身体是由地水火风这四大构成的。地大以坚实为特性，在身体上表现为骨骼、肌肉等;水大以湿润为特性，在身体上表现为血液、尿、汗、痰、各种体液等;火大以热为性，表现为身体的热量;风大以流动为性，表现为呼吸、打嗝、说话以及伸曲关节四肢、消化、排便等引导各种身体作用的流动。平时，心识(包括从粗大到细微的各个不同层次)泊于四大之上。也有人把四大比喻为马，心识则有如骑在马上的骑士。

临终时，四大开始依次消融。

先是地大消融于水大中，从外在来看你会变得很瘦，内在所见则像在沙漠中看见海市蜃楼或远远看见高温下的公路。

然后水大消融于火大中，外在显现是口干舌燥，尿液、汗液以及各种体液逐渐流干，内在所见像看见一阵阵烟。

接着火大消融于风大中，外在显现是身体的热量减退，无法消化食物，呼吸困难，呼气越来越长而吸气越来越短。内在所见像夜晚看见萤火虫，或看见烟中的火花。

然后风大渐渐减弱，呼吸终止。内在所见是将烧尽的油灯或蜡烛的火焰，然后闪烁的火光会逐渐变得稳定。

至此，四大隐没。接下来，骑在四大之上的心识开始从粗大到细微依次瓦解。

首先瓦解的是以嗔为代表的较粗大的心识，嗔心的自相显现出来，你的心转变为无所不在的白色，像月光布满明净的天空。不再现起念头，但仍有细微的能所二元之分。

接下来，白色消融，你的心转变成一大片红色或橙色，像明净天空布满日光，到处是红色或橙色的光线。这是以贪为代表的中等粗大心识的自相。这时二元进一步弱化。

接着，红或橙色消融，你的心转变成一片黑色，像没有月光也看不见星辰的夜空。这是痴心的自相。在这个黑色显现的开始阶段，你仍然有觉知，但之后你会像昏迷一般在一片厚重的黑色里失去意识。

然后，黑色消融，能所俱泯，最细微、甚深的心识层面展现出来。其实它一直都在，只是在之前白、红、黑等显相悉皆瓦解、消融之后，才显露出来。像天亮前，天空没有月光、阳光，也没有幽暗的那种状态，透明，纯净，无瑕。有能力的修行者会尽量延长这个阶段用以禅修，将平时修行证得的子光明与此母光明结合，而获得解脱。他们可能在那种状态中安住几天甚至十几天，保持盘坐或吉祥卧等姿势。

“除了完美的姿势外，还有其他征象可以表示他们还安住在母光明中：脸上还有血色和光彩，鼻子并不塌陷，皮肤仍然柔软有弹性，身体不僵硬，眼睛还发出温柔慈悲的光芒，心脏也有余温。”①

①索甲仁波切;《西藏生死书》。

上述八个阶段的身心状况，不仅临终会出现，其实在我们人生的每一天都会出现，像入睡、梦醒、打喷嚏时，只不过发生得太快太精微，我们注意不到，更没有能力加以利用。但我们平时可以观修临终的八个阶段，观想地大消融于水大，水大消融于火大，火大消融于风大，直至一切显现消融殆尽。这会使我们熟悉死亡的过程，同时对某些人来说，这个观想过程本身也会带来不一般的修行体验。

在这八个阶段之后是法性中阴及转生中阴，其中都蕴藏丰富的解脱机会。因这两个中阴阶段的经历描述起来极其复杂(有大量密续专门讲这个题目)，我们这里暂不展开来讲。

通过前面八个阶段的简单描述，我们对临终的过程有了一点初步的了解。四大隐没、意识瓦解的整个过程都是在向我们深刻地示现无常，而就在这无常体验最深之际，常的讯息也越来越明显。《大般涅经》中，佛陀在示寂前开示常、乐、我、净的真理，大概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死亡不仅在教我们无常，如果我们确实对无常有所证悟，那么这时便有机会见到“常”――不依赖因缘而常在之自性。

节选自：希阿荣博堪布《前行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