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祥法师:喜乐悲愁,皆归尘土:金庸先生的佛缘

2018-11-01 汉传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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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续祥法师

金庸信佛是众所周知的,从他与日本著名宗教家(佛教)、作家池田大作的对话中,可以清楚知道他信仰佛教的契机是1976年10月金庸的长子查传侠因情自杀

池田大作曾经问金庸:“金庸先生信奉佛教,且对佛学甚有造诣,先生皈依佛教,是缘于什么事呢?”

金庸回答:“我皈依佛教,并非由于接受了哪一位佛教高僧或居士的教导,纯粹是一种神秘经验,是非常痛苦和艰难的过程。1976年10月,我十九岁的长子传侠突然在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自杀丧命,这对我真如晴天霹雷,我伤心得几乎自己也想跟着自杀。当时有一强烈的疑问: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忽然厌弃了生命?我想到阴世去和传侠会面,要他向我解释这个疑问。”

在《倚天屠龙记》的后记中金庸先生这样写道:“谢逊听到张无忌死讯时的伤心,书中写得太也肤浅了,真实人生中不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长子的自杀给他的打击非常大,借由这个契机,他开始研究佛教,他在高中时期曾从头至尾精读过基督教的新旧约全书,这时回忆书中要义,反复思考,肯定基督教的教义不合自己的想法,后来读到《杂阿含经》、《中阿含经》、《长阿含经》,几个月之中废寝忘食、苦苦研读,潜心思索,突然之间有了会心:“真理是在这里了。一定是这样。”

于是他向伦敦的巴利文学会订购了全套英文译本《原始佛经》。南传佛经内容简明平实,和真实的人生十分接近,知识分子容易了解、接受,金庸先生由此而产生了信仰。

金庸先生说:“我经过长期的思索、查考、质疑、继续研学等等过程之后,终于诚心诚意、全心全意地接受。佛法解决了我心中的大疑问,我内心充满喜悦,欢喜不尽――原来如此,终于明白了,从痛苦到欢喜,大约是一年半时光。”

长子逝世近一年后,金庸先生在一九七七年十月九日发表了《谈色蕴》一文,作为自己佛学文章的代表作。

初次阅读此文时我惊叹不已。之前虽知道金庸先生信佛,读佛经,但却没想到金庸先生对佛学的研究程度竟然宏博若斯,对于大乘的中观、般若、唯识;小乘的阿毗达摩等皆深有钻仰,还能结合英美日等佛学研究较为先进的国家的最新研究去解释“色蕴”这一老问题。

而最令我动容的还是文章开头处先生写的一段话:

人生痛苦与烦恼无穷无尽。婴儿一生到这世界上,最先的行动是挣扎和哭喊,不是安静和欢笑。疾病、衰老、死亡是不能摆脱的命运。所爱的要分离,厌恶的却偏偏要相逢,所热切祈求的总是得不到。最宝爱的人永远离开了,他的身体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可是,死亡只是这一生的终结,却不是生命痛苦的尽头。

看起来,佛教三世因果六道轮回的宏达世界观,解脱了他一部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厄。《神雕侠侣》里先生说: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

随后,金庸先生再研读各种大乘佛经,例如《维摩诘经》、《法华经》、《般若经》等等,疑问又产生了。

这些佛经的内容与他一开始接触的“南传佛经”是完全不同的,充满了夸张神奇、不可思议夸张性叙述,他开始时很难接受和信服,直至读到《妙法莲华经》,经过长期思考之后,终于了悟――原来大乘经典主要都是“妙法”,用巧妙的方法来宣扬佛法,解释佛法,使得一般人能够了解与接受。

金庸先生说:“我也是了解了‘妙法’两字之旨,才对大乘经充满幻想的夸张不起反感。这个从大痛苦到大欢喜的过程大概是两年。”

他说:“对于我,虽然从小就听祖母诵念《般若波罗密多心经》、《金刚经》和《妙法莲华经》,但要到整整六十年之后,才通过痛苦的探索和追寻,进入了佛法的境界。在中国佛教的各宗派中,我心灵上最接近‘般若宗’。”

父亲冤死,长子自杀,自己的仕途黯淡无光,金庸先生的一生可谓命途多舛,可长期餐受大乘经典所吸收的智慧使得先生用佛法解脱了自己的烦恼,生死的苦厄,爱恨情仇的折磨,在他入佛智海后都不再困扰能困扰他。

他又转而通过文字将这份苦厄的解脱历程打包进一个个爱恩情仇的故事里,将达观与豁达法布施给更多的人,解开了无数心结,

这份转砒霜成甘露的慈悲智慧,离不开长时间的正闻熏习。

作为金庸先生的小书迷,那一本本被人翻得发黄起毛,那一本本散发着一股类似于人民币气味的小说教会我很多东西;除了憎爱的取舍、生死的无奈、善恶的标尺,还有就是超脱这一切的圆融、宏博、与慈悲。

《倚天屠龙记》中,金毛狮王谢逊之口曾经诵过一段金刚经,当时魔意逐渐笼罩心头的张无忌正与少林三高僧渡厄、渡劫和渡难在少林寺后山峰顶第三度剧战,谢逊的诵经将张无忌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拉了回来,了却了自己的心结。

以下这段是从旧版《倚天屠龙记》里摘录出来:

……只听他又念佛经道:「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於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於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恨……是故,菩萨须离一切相』

……世间一切全是空幻,对於我自己的身体、别人的身体,心中全不必牵念,即使别人将我身体割截、节节支解,因为我根本不当自己的身体,所以绝无恼恨之心。……

……原是以《金刚经》为最高旨义,最后要做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於人我之分、生死之别,全部视作空幻。…

这段经文引用的非常高妙,而三位少林高僧的名字细细揣摩,也是大有意趣。

想要渡厄、渡难、渡劫,就要如文中最后所写那样:做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于人我之分、生死之别,全部视作空幻”方能渡劫渡厄,成就金刚伏魔的内力和境界。

同样还是《倚天屠龙记》中,金庸先生描写杨逍等魔教中人面对生死的从容、达观,也不难看出是深佛教影响的,是从佛教教义中演化出来的对生死的看法。

当此之际,明教和天鹰教教众俱知今日大数已尽,众教徒一齐挣扎爬起,除了身受重伤无法动弹者之外,各人盘膝而坐,双手十指张开,举在胸前,作火焰飞腾之状,跟着杨逍念诵明教的经文:“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明教自杨逍、韦一笑、说不得诸人之下,天鹰教自李天垣以下,直至厨工夫役,个个神态庄严,丝毫不以身死教灭为惧。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佛教用死如再生、死如卒业、死如乔迁、死如更衣来形容生死,房子旧了必须搬一个新居,衣服破了应该换一件新衣,身坏命终也会赋予另一个新的躯壳。

因此,生,未尝可喜;死,也未尝可悲。

就像泰戈尔写的那样:“我将死了又死,以明白生是无穷。”

金庸先生的次子说先生走的很安详,我想那是自然。

对于一个佛教徒而言,敝屣荣华浮云生死,此身何惧?

而受他多年法布施的我们,我们缅怀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一起“往道上会”,通过深入经藏去体味他平淡文字中的智慧如海。

毕竟身为佛弟子,佛法才是他的源头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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